好在,他们的孩子也到了我加入理想主义俱乐部的年纪,离婚的事便不了了之。日子越过越消停,他们的婚姻持续一辈子。
安愚终于写出了一本关于历史朝代的着作,一鸣惊人,好多人来采访,这时,文俊。这个闪耀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一次躲在了安愚的身后。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也许没像你想的那样。安愚自豪地向大众介绍了他的妻子,着名的画家——李文俊。这段良缘佳话,还被星期的孩子写进作文里。
文俊曾十分后悔那些年对安愚所做的,安愚颇为生气,“我从没后悔娶你,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华是相反的,“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她是开满的花朵,“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王去世后她一直没有走出来,便一直没有和男人做过。“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华后来成了一位医生,她既聪慧又勤勉,很快成了一把利落的手术刀,在癌症研究方面颇有建树,毕竟癌害死王和周三。华其实并不算喜欢周三,她的秘密伴随着羞耻感,周三让他挺害怕的,她怕周三会讨厌她,会发现那种耻辱后,来羞辱她。但如果那真的发生了,她反而就再也不惧怕周三或我们俱乐部的每一个人了,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我们俱乐部就是她青年时代唯一的朋友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秘密,每一个人都很痛苦,每一个人都相互理解。我们中不乏几个看不起这种相互取暖的关系的,包括锦集、树、华和星期都挺反感的,他们更习惯自己消化那些事,并慢慢接受。
但是,我们总还是会怀念起那段时间,我们可以做自己的那段时间,那种亲密让人欲罢不能,后来,我们便就只能一直背负着自己的秘密,烂在肚子里了,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是他们中混得最差的,原因只有一点,我抛弃了我的家庭,我们五个人中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做了,因为我父亲也那么做过。很令我沮丧的就是,有些事似乎是天生的,在一样的环境里,有的人能超越自身,有的人却不断下沉,我是后者,周三去世时,我正是读高二,颓丧一年,成绩不理想,我好想逃,却不知逃向何方。
凭着管乐社那学的技艺,我试着加入文工团啥的,被拒。后来便加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团,全国四处演奏。结局很俗套,我们到了西藏,那个,我们曾经谈论的,周三最后去到的地方,我打电话给星期,问他那间周三坐过的酒馆。只找到了断壁残垣,这里就像经历了战争般,我想到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以及那位女作家的结局。
那个时候,我还很爱写诗,为了某个意象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我把我随身带的几箱自己写的诗集都翻出来,放回去了一半,我把一半浇上酒,点火在这里烧了,那些纸都有些发霉了,但在酒精的引燃下还是烧了起来,只是烧得很安静,火焰静静地舔舐着。满天都是文字,我快发疯了。
我们的乐队演完最后一曲,便在西藏做鸟兽散去了。乐队成员穷到连电话都没有,我后来只遇见过几个,我们一起喝酒,一夜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