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爷是鬼门关负责进出登记和身份验证的,担负着类似我们的出入境工作人员的职责。
牛大爷这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平时喜欢喝两口,过去的八大名酒,倒背如流,后来新出的那些品牌,他也能够如数家珍,要是有时间有耐心去听他侃,他能把每一种酒的香型和口感,一一跟你捯饬一遍,配上那神态和动作,仿佛正在享受一场盛宴,脸上沟壑纵横的褶子里飘逸着浓浓的酒香。
“这回怎么说?总不能每次都说是老鬼耽搁的吧?”牛大爷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墙上的时钟,幸灾乐祸的口气。
“这次还真不怪老鬼,是我自己迷路了。”
我当然不能总拿老鬼来垫背,何况这次是真的因为走错了路。
“迷路了?”牛大爷显然不信:“你都下来多少回了,还能迷路?你就瞎编吧,我可不想犯错误。”
“牛大爷您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您想哈,上面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还有走错路的时候,何况你们这下面,我毕竟下来还没几次,再说我每次都要到一个不曾去过的新地方去找我妻子,能找到您这出去的大门已经算是万幸了。真的没骗您!”
牛大爷本来知道我下去是为了找我妻子的亡魂。过些日子不重复提这事,他也慢慢淡忘了我下去的目的。
听我又提起我妻子,牛大爷顿了一会儿,用食指在空中像鸡啄米一样冲我点了几下,脸上的褶子里填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呀,就是一根筋,冥顽不灵!你妻子都死了这么些年了,恐怕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还这么傻乎乎一趟又一趟地跑下来干嘛,用不了多久你身体也就跨了,不得不下来跟我们凑热闹了。”
我本想解释说,我去转世处那边查过档案了,转世的名单里,没有我妻子,她一定还在冥界的某个地方。
但是一想大家都是这个强调,又怕进一步耽搁,上边都快天亮了,只好讪讪地呵呵点头,没说话。
“牛--大--爷--”晓萌拖长声调,有点撒娇耍赖的意思,走上去摇晃牛大爷的肩膀:“您就让赵大哥赶紧回去吧,把不该留的人留在下边,你会受处分的。”
“嗨!你这死丫头,你倒吓唬起我来了!你让他去美国欧洲逾期不离境试试!他超时了,我不让他过去也是秉公执法,照章办事。”
牛大爷故意虎着脸,瞪了晓萌一眼,手已经准备在我的特别通行证上盖章。
一看这架势,我顺势讨好牛大爷:“很快就清明节了,牛大爷您到时想喝点什么酒?”
牛大爷把盖好戳的特别通行证递过来,并没有看我:“算你小子有良心!喝什么酒,你就看着办吧!”
临出鬼门关,听到背后晓萌的声音:“你下次什么时候下来啊?”
走出去好一段了,回头发现晓萌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离去的方向,依依不肯惜别的样子。
我当然能明白晓萌的心思。
老实说,我对晓萌不是没有闪念间的冲动。毕竟是那么一个年轻亮丽花枝招展的女孩,该凸起的地方张扬跋扈,该凹陷的地方含蓄内敛,还那么主动富有挑衅性。
可我只是一个临时下去的生魂,身体还在家里床上躺着,而晓萌是鬼魂,我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故事。再说我心里装满了对妻子的念想和愧疚,根本没这个打算,何况上面我身边还有两个30有余的大龄剩女馨雅和雯雯已经足以让我找不着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