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几个护卫睨了她一眼,仿佛都在说:爱坐不坐,不坐拉倒,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出身?
就连他家公子这么矜贵的人,不也和他们同吃同住?
赵沅丝毫没留意到他们不悦的面容,探出头来,对着车外的阿义吩咐。
“跟你家公子说一声,本小姐要梳洗,赶紧带我去最近的驿站,回去后重金酬谢。”
“这……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阿义一脸为难,咋舌道,“实在是我家公子要赶路,不好改道,姑娘将就忍忍。”
赵沅沉默了下来。
如今有求于人,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喝的水有吗?”
“有。”阿义没多想,解下腰间挂着的水壶递过去。
“太少了,再取几壶来,还有帕子,要干净的。”
女子语气理所当然,直让马车外的几个护卫当场滞了滞。
见是小姑娘,只能勉强压着心底怒气,将东西递了进去,但心底免不了嘟囔几句。
公子救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可是他们一路上的水粮!
这人是有多渴,一次就喝了他们好几日的量。
不多时,赵沅又接二连三地道。
“这马车实在是太硬了,快去给我弄个软枕。”
“你们的脚步声太重,影响我休息,离我远点,吵死了!”
“停车!我要去解手。”
这一次,女子硬是磨蹭了好半晌才回来,阿义的眉头皱了一次又一次。
终是没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你已经严重耽搁我家公子的行程,还是抓紧点上马车。”
赵沅不以为然,瞥了眼最前头的男子。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哪有什么生气迹象!
当即反驳:“你家公子都没说话,你一个下人多什么嘴?”
“要是在我府上,像你这样的人,早就得挨一顿见血的板子了。”
阿义听得忿然,手中拳头捏得作响。
这女人,他真的忍了很久。
“你说……”正想辩解几句,却不料被身旁的几个护卫硬生生捂着嘴拖走了。
“公子没发话,别惹是非,忍着!”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赵沅觉得有些饿,掀起马车帘子,习惯性以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我饿了,要吃东西。”
安静了许久的帘外,递进来了半张干巴巴的馕饼,冷得发硬。
她张嘴就说:“这东西是人吃的吗?就算拿去喂狗,狗都不吃!”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从窗口飞了出来,砸到路旁的大树干,又摔在地上。
骨碌碌滚了几圈,扬起一地的尘土。
阿义见状,心中火烧般气愤。
这可是他们一路节省下来的口粮。
当即啐道:“你不吃就不吃,扔了是什么意思?”
这下不止他,就连原先劝阻的一行人也纷纷坐不住,一下子全激动了起来。
青年听见动静,回头看去。
待理清事情缘由,突然下了马,走近蹲身,将地上馕饼捡起来,伸手拍了又拍。
罕见开口:“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人酒足饭饱,暴殄天物……”
他哂笑了一声:“刁蛮任性,娇纵惯养,不识民间疾苦,遇事只会哭,毫无建树可言……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你也不外乎是其中一个,要不是托了她的福,你以为我今日能一忍再忍?”
赵沅一听,心中不安渐生。
只得缩着脑袋,眼眶里蓄满泪水,哀哀戚戚回应:“我没有要扔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没拿稳……”
“这饼我是要吃的……”她边说边偷偷打量对方神情。
然而年轻公子只是短促地讽刺一笑,语气似含鄙夷之意:“本就不是一路的人,还请自求多福。”
“我们走。”这话是对一众护卫说的。
其余人自然听懂了话外之音,连连驱赶:“既然你看不上我们的东西,那就干脆别坐了,赶紧下车。”
那一刻,青年的嗓音很是动听,然而话语却是冷得不行,仿佛一根扎进喉咙里的鱼刺,刺得她生疼。
想到这,赵沅回过神来,脸色难看极了。
初遇的最后,她只能拦了一架粪车,拔了头上的钗环赠给对方,这才安全回了城。
到底是一段不好的回忆,但并不妨碍她对那位年轻公子的一见钟情。
他当时应该是不知道她身份,倘若知道了,相信没几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她背后的势力。
然而此时此刻,却突然被告知,花了近一年时间调查的人,竟要娶一个低贱的平民为妻。
她可是太后的亲孙,是昀亲王的掌上明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凡她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怎会还没战,便输给一个蝼蚁?
云雁与她,对于他来说,孰轻孰重还是一目了然。
她朝亭子外高唤了一声:“蔷薇———”
“郡主有何吩咐?”
赵沅将掌心里攥下的花瓣狠狠揉碎:“派人通知皇祖母,我明日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