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开封府坐拥百万人口,富丽甲于天下,大概是当今世界上最为繁华的大都市了。
其城中水系纵横、桥梁林立,按说吴希等人是可以通过水门直抵城内的。
但按照中书门下和太常礼院的要求,吴希等人却必须在城外十里处靠岸下船,打起仪仗堂皇走陆路进京。
这样的做法,一方面自然是为吴希壮一壮声势。
毕竟他如今不过二十二岁,委实太过年轻,资望浅薄到正常来讲十数年内都难进用。
而当朝官家和相公明显是对其人有着期许的,于是便有了这样的安排,借此向朝野昭告吴希此人的存在,以期为其铺垫道路。
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向士林宣示官家任贤用能的决心,以期能够扭转支持变法者青云直上、反驳变法者不能立足这样的风评。
于是,吴希携吴思、韩三和韩锐三人下船换马,带着身后的半副天使仪仗浩浩荡荡向京城而去。
一行人来在开封城南十里亭附近,远远便瞧见一位紫衣大员起身来迎,身后同样跟随着许多锦衣卫士。
吴希不免有些诧异,自己这个身份怎么看,也是不需要一位紫衣大员亲身迎接吧?
不过诧异归诧异,他身上动作却是没有半点迟疑,赶忙自马上翻身下来,遥遥拱手疾步向前迎去。
“来人可是钱塘吴冀之吗?本官在此恭候大才多时了。”
吴希半点不敢托大,连忙一躬到地,恭敬道:“学生旅途遥远,人困马乏,倒是让长者多等了。”
话虽如此说,对方却是没有半点久候的恼意,反而含笑来问:“冀之走的是哪条路,怎么来得如此慢,可真是叫我们这些人望眼欲穿啊。”
“不敢瞒长者,学生取道颍州拜会了欧阳少师,复又自陈州北上,因此耽搁了些路程。”吴希从实来说。
对方点了点头:“我想也是这般,你定是受大苏之托走了颖水、蔡河而来。欧阳少师身体如何?”
吴希有些黯然道:“情况不好。以学生看来,欧阳少师的身体看似尚且强盛,却只是药物吊着的结果。实则外强中干,恐怕不好说还能有多少时日了。”
对方也是叹息一声:“欧阳少师的身体竟已衰败至此了吗?唉,他老人家是有功于国家的,你且放心,本官当禀明陛下,请他派遣御医亲自诊视。”
吴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最清楚,欧阳修实在是本源枯竭,只怕不是什么名医奇药便能救过来的。
“学生鲁钝,未及问长者姓氏。”吴希对对方的身份有着很大的好奇。
“在下曾布,如今忝为内翰之职。”
曾布曾子宣?!堂堂翰林学士亲自迎接自己?!
由不得吴希不震撼莫名,他原本以为对方这身紫袍,大概是由于年资深重获赐的,却原来真是正正经经的官家亲近词臣啊?!
曾布看他这副样子,却也是不由笑出了声:“怎么,很惊讶吗?”
吴希稍稍缓了缓神,这才苦笑着答道:“学生愚钝,委实没想到是曾内翰当面,试问我一稚童书生究竟何德何能呢?”
听着吴希言语中的恭维之意,曾布也是不由失笑一时:“冀之不必如此谦卑。你此番进京,官家和相公所定诸般待遇极高,本就该由两制三馆城外亲迎。说起来,我这还是抢了其他几位知制诰的活计呢。”
吴希此番进京,所应考试为舍人院召试,而在此时的官员制度之下,舍人院并非由中书舍人管理,而是由不带翰林学士衔的知制诰掌事,这些人也就是俗称的外制了。
“无论如何,曾内翰此番行为,都算得上是屈尊降贵了。”
曾布此时却是目露感怀之意:“若说以玉堂学士迎一州学生,或许是屈尊降贵。但冀之你却算得上是我的正经晚辈,可知道是从何论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