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说是需要温家村的人帮助,但至少看村子中可能存在的两种阵营,有新的一方帮忙分担注意力他们或许能轻松许多。
不过现在,门外的呼喊仍然是一声接着一声。
“温桃……果然是你啊,温桃。”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没想到你真的住在这里。”
“对……对……你是这家的后代,是啊你是这对夫妻的孩子……”
门上忽然发出重物撞击的声音,咚咚咚的,青年的碎语也没停,语句越发紊乱起来,想要表达的意思来回在温桃的名字与身世上打转。
门,距离被暴力推开也没有多远了。
顶起的弧度又高了几分,涌入的黑色淤泥汇聚成了一洼,缓慢地朝前流淌。
比较奇怪的是,眼前的黑色淤泥并不像特殊部门认为的那样具备攻击性。
是因为……受人操控吗
夏成荫的视线前移,他对上了一只嵌在门板与门框之间的眼球,活像是门上长了眼睛。
不,不是嵌在那,那布满血丝、睁若铜铃的眼睛长于人的脸上,只是属于肌肤的那块充斥着黑影,乍一眼看与周围的黑色淤泥融为一体。
青年看到了门内。
他的视线绕院子一周,最后直勾勾地盯上了窗户后的祁竹月。
“……你在这里啊。”青年说道,“温桃,你在这里啊。”
夏成荫听到了一声哂笑,听到了一声叹息。
“qi——温桃,离开那里!”
夏成荫只来得及高喊一句,还差点喊错名字。
地面上一直温吞趴伏爬行的黑色淤泥在青年人话语落下的瞬间利如针芒,人类的眼前有几道黑光飞逝,半侧着身子的寸头警员躲避及时,依然被擦过了胳膊。
幸运的是,深秋穿的衣物厚实,划破了布料,尚未深达皮肤。
黑色针芒眨眼间落到了窗户上,深深地在水泥质地的墙面上留下几道抓痕。
不难想象,这落到人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血流如注或许是吧,非武斗派的祁竹月觉得,她距离受重伤仅一步之遥。
太快了。
黑芒在余光中来回跳跃,每到一处都会落下一滩黑色淤泥,更多的还是对墙体的破坏,孔洞与抓痕遍布她现在所处的这间屋子。
祁竹月也有试着开枪,但没有命中。
特制的子弹弹在墙上,最后落于读书者的脚边。
屋子中有两个人,黑色淤泥只追着祁竹月……或者说追着“温桃”一个人跑。
选对了,也选错了。
心跳鼓噪如雷的祁竹月在生与死的间隙明悟了,“温桃”这个身份有问题。
“温桃”是特殊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祁竹月的腹部被击中了。
布帛撕损、窗户玻璃的碎裂声与她背脊撞上墙壁的痛楚一同发生,祁竹月感到自己的脑袋被人往下一按,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拳风。
她大概知道是夏成荫追了进来出手了,顶着疼痛与酸楚她艰难睁开眼睛,男性宽厚的脊梁骨挡在她面前,向着旁侧四散的是被打散的黑芒。
“夏……咳咳……前辈。”忍住喉口的血腥味,祁竹月扶着墙站了起来,“你、你没事吧。”
她摸了摸腹部,还好,衣服似乎没有破到最里面。
“啊……说实话,不怎么好。”夏成荫揉了揉拳头说到。
你要问夏成荫最讨厌什么类型的敌人,他现在一定会告诉你,软滑黏腻,没有实体的敌人。
就比如眼下这滩。
他一拳头下去是把略硬的黑芒给打散了,但散开到四处的黑色泥点子随着其背后操控着的心意而动,很快又汇聚起来。
夏成荫眼皮一跳,感到不妙。
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去解决门外的温姓青年,这边的黑色淤泥如果交给祁竹月和唐诺一起应对可能是没问题的。
但是……但是唐诺此刻如老僧入定。
他不应该这样,唐诺不是个会在受袭场合依旧安然坐在那边的人,再爱文字也不会不顾同伴安危。
而且,唐诺并不喜欢文书,只是他天赋在此,所以才会把工作排给他。
寸头警员在黑色淤泥涌聚的间隙看向唐诺,后者坐姿不变,双手按在书页上。
夏成荫没记错的话,唐诺十几分钟前就在看那一张了,至今没有翻页过。
再细细观察,能看到戴着眼镜的青年额头冷汗密布,手不翻页并不是出自他自身的意愿。
糟糕的局面,夏成荫想到,高天逸那小鬼和白僳怎么就出去了呢
没人猜得到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如同人类现在也预料不到,“救兵”将至。
“喂喂喂!那边的!”粗犷浑厚的男中音大老远地传了过来,似乎在朝着村中心的那条路上,“对,就是说你呢,温荣轩!”
青年被点了大名的那一刻,屋子里所有还在扭动的黑色淤泥都停滞了。
门扉边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向后撤离,很快黑色淤泥也如潮水般褪去,从门缝间原路返回。
夏成荫仍警惕着,但一直没有其他动静,反倒是门外出现了喧哗声。
有多于三个人的声音在吵闹。
夏成荫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把祁竹月扶到座位上查看有无受伤,再去看看唐诺的情况。
一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眼镜青年似是终于缓过神来,整个人脱力般靠在了椅背上。
唐诺嘴唇翕动道:“我没事……一时入了迷。”
他的声音极轻,唇色、面色也有些泛白,缓慢抬起手,捏了捏镜架下的鼻梁。
夏成荫再三确认同伴都无大碍才朝外走。
他在凹陷的门边听了会,听到耳熟的属于温建元的声音后,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溜人。
左侧是数名围在一起的村名,温建元也在其中,他们身边还有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堆满了袋子。
右侧则只站了一名低着头的青年,他脑袋上还扣着帽子,脸和表情不甚明了。
温建元见夏成荫出来,率先打了个招呼:“哟夏小哥啊。”
夏成荫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我老远就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贴在你们这的门上。”温建元继续说,想起上午之行夏成荫不在,中年男性更多的是朝向一旁的青年。
“村里的人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一个姓的份上才没把你赶出去,你怎么还好意思老往村里跑我侄女好不容易回村一趟,你来打扰干什么”
青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微微抬起头,右侧的眼睛从额发的阴翳下露了出来。
“你们想赶我走”他露出嘲讽之意,“你们真的赶得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