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地造化(2 / 2)

古剑奇峰 容星云 4155 字 14天前

一点不错,茅屋走出的正是被袁秋岳废掉右臂的“三手西施”,她此时的脸上已不再有昔日捉弄人时揶揄的笑容。

她在离袁秋岳数步之远的地方站定,眼中充满了怨毒,盯望了许久才开口道:“姓袁的,你没想到吧?自半年前你伤了我的右臂,我无时无刻不在找你,可惜一直未能寻到,我算定你迟早必会返回星月山庄,因而便在此结庐等候,哼!真是苍天有眼,今日终于让我等到了你,姓袁的,你纳命来吧!”

袁秋岳喝问道:“我来问你,星月山庄可是毁在你手?”

“三手西施”尖笑几声,道:“姓袁的,你死到临头还顾得了这许多?我早就告知过你,星月山庄已成了废墟一片,你却偏偏不信,这回可以安心下地狱去找你那死鬼老爹了吧!”

袁秋岳双目尽赤,大吼一声,道:“你信口雌黄、满嘴胡言,我爹武功盖世,他是不会死的!”

一旁的老尼冷笑着道:“嘿嘿,小子,我便告诉你实情,让你死了也能瞑目,那日星月山庄遭群魔屠戮时贫尼也恰巧在场,我曾听闻你爹藏有一部绝世剑法秘录《飘渺剑笈》,便动了窃取之心,谁知未待我下手,竟看到‘彩虹仙子’与五位魔头屠庄的一幕,你爹将你抛出墙外,一时抵挡不住那些人的合力围攻,便举剑自刎,以此来吸引住群魔的注意力,使你侥幸得以脱逃,而后‘离火龙王’司空相,则以霹雳火器将整个山庄炸成火海,慕容雯随之盗取了那部秘笈即刻扬长而去,事情的详情便是如此,怎么样,这回你该相信了吧?哈哈……”

“爹!————”

袁秋岳悲呼一声,失声痛哭。眼泪自赤红的双目中夺眶而出,他跌跪在地上,双拳紧握,不停捶打地上的坚石,嘴里痛苦的嘶叫着,一声声哀泣,悲凉凄楚、令人断肠。

那老尼的眼神中没有半点慈悲,她看着伤心欲绝的袁秋岳,脸上现出一丝蔑笑,似乎看着别人苦痛,能给她带来无比的快慰!

这个缁衣老尼非同等闲,她便是号称“轻功绝顶、易容无双”的江湖第一女飞贼“空空妙尼”,而“三手西施”则是她唯一的传人。

过了许久,袁秋岳止住悲声,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欲待飞身离去,突闻“空空妙尼”喝道:“姓袁的,你还想走么?留下命来,贫尼慈悲为怀,给你留个全尸。”

“三手西施”凌空一翻拦住了去路,独臂一探道:“野小子,今日若让你活着下山,我便将这条胳膊也废掉!”

袁秋岳怒视着她,血往上涌,银牙一咬,叱道:“早该废掉了,小爷现在便成全你!”话音未落,人已施出一招“遮天盖日”猛攻过去。

“三手西施”哪里知道,袁秋岳已是今非昔比,武功大增。她功聚十成内力,欲与其掌力相拼。

“砰!————”

“三手西施”被震得连退数步,险些栽倒在地,整个人惊得呆若木鸡,许久,她才回过神来,道:“想不到半年不见,你的武功倒是精进了不少,不过凭这点微末之技,你休想能逃出生天!”言讫,足踏古怪步子,以“鬼影飘”身法欺身攻去。

“空空妙尼”适才见袁秋岳功力雄厚,惟恐爱徒有失,身形疾如电闪飞掠而至,挥掌直袭其两肋空门。

一时间,师徒二人犹如鬼魅一般,将袁秋岳围绕在当中,身法飘忽不定、招式怪异难测,令他无法触其分毫,反而身上那件旧衫,被撕得破碎不堪,难以遮体。

袁秋岳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他五指箕张,使出“千幻菩提搜魂手”,左突右挡与师徒二人游斗在一起。

“空空妙尼”一边以“形遁咫尺”的绝妙身法避开袁秋岳攻来的一爪,一边戏谑道:“臭小子,竟学会了‘穷神’那老杂毛的讨饭功。”

“住嘴,休要辱骂家师!”袁秋岳高声怒叱,双手虚空连幻,没命地抓了过去。

“呲”的一声,“空空妙尼”一时大意,肩头中了一爪,顿时衣破血流。

“呀!——”

“空空妙尼”气得脸色铁青,她怪叫一声,手中的红木鱼脱手飞出,朝袁秋岳面门砸了过去。

袁秋岳未料到她会有此一招,仓促间猛地一旋身,险险避开了木鱼,但左肋却被“三手西施”独臂扫中。他踉跄出三四步,才拿桩站稳。

“三手西施“见一招得手,毫不迟疑,独臂使出一式“捕风捉影”,势如惊涛拍岸,急攻袁秋岳要害。

“空空妙尼”亦不怠慢,向他连连攻出九掌二十八腿。

袁秋岳肋下中拳,伤势不轻,一时难以力敌,只得闪步疾退,不消片刻便被逼至崖前。他偷眼一瞧,但见崖下云岚密布、深不见底,不由心中暗急,随即一瞪虎目,避开“空空妙尼”拂来的一袖,提足气劲,一掌将“三手西施”击得倒飞出两丈之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恰巧“三手西施”落身之处有一块突起的尖石,“噗”的一声,尖石将她的“命门穴”刺穿,顿见她口喷鲜血,一命呜呼!

“空空妙尼”见爱徒丧命,肝胆俱裂,双掌以毕生功力向袁秋岳胸口猛地击去!

袁秋岳方才的一掌牵动了伤处,疼痛难忍,他已无力接下这威猛无俦的掌力,索性不避不闪,抽出了铁棍,强聚最后一股气力,直击出去,试图与其两败俱伤!

“砰!噗!”。

两声响后,“空空妙尼”的咽喉被铁棍穿透,血流如注,立时命丧黄泉,而袁秋岳胸前也结实地中了一掌,整个人被击得飞出一丈多远,身子向那无底的深崖疾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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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降临。

星斗漫天。

月色苍茫。

聚贤客栈东厢房的窗子敞开着,“小洞宾”淳于灵正立于窗前,目视苍穹自言自语着:“天已二更,二哥为何还不回转,会不会遇到什么凶险?”

“不会的。”

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淳于灵忙一回首,见是贺兰卿推门而入,便道:“大哥,二哥他到此时尚未归来,你难道不担心么?”

贺兰卿一笑道“灵弟,秋岳的武功在你我之上,凝香谷一战曾孤身击伤数位魔头,哪会出什么意外?即便遇到了强敌,也足以全身而退,你不要太多虑了。”

淳于灵闻言心中略宽,但随即又道:“话虽如此,但我仍是不免有些放心不下。”

贺兰卿轻轻一拍淳于灵的肩头,道:“你如今应担心的不是这个。”

淳于灵茫然问道:“不担心这个,那该担心什么?”

贺兰卿淡笑着道:“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一柄尖刀刺入了淳于灵的后心。

“啊!————”

淳于灵痛呼着急转过身,惊愕地望着手持血淋淋尖刀的贺兰卿。他不信,他到现在仍不相信将尖刀刺入自己体内的会是眼前这位结义大哥!

他猛一咬下唇,希望自己从梦境中醒来,但遗憾的是这并不是梦境。他感觉得出自己的血正在涌出体外,四肢也渐渐酥软起来。

“你……你……你为何对我下……下此毒手?!”淳于灵强忍着巨痛问道。

贺兰卿嘴角仍挂着笑容,但这笑容此刻却异常狰狞,使人见之心寒,他一面欣赏着刀上的血,一边道:“淳于灵,念在你我结义一场,便让你死个明白,我之所以杀你,是因为你不该知道三个字。”

“哪三个字?”淳于灵惊诧地道。

“沈、红、鸾!”贺兰卿自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

“沈红鸾……沈红鸾……你与她……与她有什么关系?”淳于灵勉强支撑着身子不倒下,追问着道。

贺兰卿阴笑几声,道:“你与袁秋岳要杀的沈红鸾便是我的母亲!”

惊呼。

淳于灵闻言不由惊呼了出来。

贺兰卿扮了鬼脸,道:“没想到吧?嘿嘿,告诉你,没想到的事多了!”他一边说,一边将头上的束发巾解了下来,刹时露出一头如云的秀发。

“啊——?!”

淳于灵不由自主再度惊呼了一声:“你……你是……你是个女……女人?”

“不错!想不想彻底检查一下?格格……”贺兰卿恢复了本来的声音,发出了一阵娇笑,但这个笑声却刺得淳于灵几乎发狂。

他倒下去了。

他再也无力支撑住了。怨愤、羞惭、悲哀、痛恨、一起涌上心头。

流着血的伤口已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因为心里的伤痛要远比刀伤更深百倍。

他在倒下的一瞬,脑海中还浮现出自己不久前曾说过的豪迈妄言,“要杀尽武林中所有恶毒女人”,但此刻他却先一步栽在女人手里。想到数日来自己竟然有眼无珠,与一个满怀鬼胎女人结拜兄弟,并口口声声称其为大哥,这是多么的可笑和莫大的耻辱。

淳于灵心中寄望着袁秋岳能立刻出现在眼前,替自己报仇雪耻,但更怕他归来时不明真相,遭到自己同样的结果。

“秋……岳……杀……杀女人,为我报仇……杀光她们……杀……杀……!”

这是淳于灵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即他的尸身便栽倒在血泊之中,一个稚气未脱、浑身充满灵气的年幼英杰,就这样含恨而去,再也听不到他清脆戏谑的笑语,再也看不到他侃侃而谈时一副即天真又老成的可爱面容,一代武林奇童——死不瞑目!

月儿躲进云层之中,它也不愿看到这悲凉、凄惨的景象。

贺兰卿却在笑。

这血腥的场面,稍有人性便无法笑得出来,但贺兰卿却能笑,惬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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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

疾落而下。

袁秋岳的身子越落越快,可又别无它法,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闭目待死。不过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因为他知道已有两个人先他一步去了鬼门关。

“噗”的一声,他的身子猛地在半空受阻,随之竟反弹起数丈高,巨震之下,使其昏厥过去。

当袁秋岳悠悠醒来时,已是次日午牌时分,岚雾尽散,赤日如丹,两耳可闻飒飒秋风。他翻身欲起,但胸口疼痛如裂,便再度倒了下去,不过他心中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就此枉死。

可眼前的形势不容乐观,袁秋岳侧身环看四周,试图摸清自己身在何处,不看尚好,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原来他发现自己离地面尚有十**丈余高,之所以没有坠地而死,乃是被一张粗丝巨网横空托住,悬于半空。休说如今受了内伤难以下谷,便是侥幸下去,谷底正有数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蛇盘桓在那里,恐怕也是百去送死,断难生还。!

袁秋岳躺在网上想着脱身之策,猛然间他好似着了魔般从网上蹦了起来,连胸口的巨痛了也顾及不得,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事,那便是眼前的巨网竟是一张奇大无比的蜘蛛网。

试想,此网之大足有七八丈余,一根蛛丝亦有儿臂般粗细,由此可知那个结网的蜘蛛该有多大?

想到这些,才使袁秋岳惊窜而起,但是他却马上看到了自己所不想看到的东西,那便是一只犹如车轮般庞硕的巨大蜘蛛,正从崖壁间的石洞中朝他缓缓爬了过来!

袁秋岳冷汗直流,骇然后退,他恨自己为何不索性摔死在谷底,这也比沦为那巨蛛口中之食强过百倍,可遗憾的是他眼下毕竟还没有死。

巨大蜘蛛越逼越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狰狞的模样,但见它圆鼓的大腹上,生满了黑毛,八个肢节上立着一排刀刃般的齿子,两只漆黑的怪眼闪着寒光,一张如狼似豸的头,更加令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袁秋岳左足踏空,险些自网隙间跌落下去,他原本内伤极重,一惊之下,顿时又再次昏厥过去。

几个时辰之后,袁秋岳又睁开了眼,他挣扎着坐起身,所看到的景象竟使他惊得目瞪口呆。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冰冷的石地上,此处居然是一座阔约十四五丈的山洞。洞内四壁嵌着许多鸽蛋般大小的夜明珠,使洞内如同白昼一般。洞的尽头有一张雕凿成的石床,床上端坐着一位面色蜡黄,眇目缺耳、残臂断肢、骨瘦如柴的白发老者,老者膝前摆着一部竹简、一柄古色斑驳的长剑与一个白玉匣子。

石床两侧,堆放着数不尽的奇珍异宝、珠翠美玉,尽是稀世极品、寰宇罕见!确切的说,这些旷古绝今的精妙神器,似非凡间之物,即便是皇宫宝库,也实难一见。任取一宗宝物,都足以换得万两黄金。换言之,一旦拥有这些珍宝,便可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眼前的一切休说袁秋岳吃惊匪浅,便是换了任何人亦会惊愕当场。他正待支撑着站起身,忽闻背后传来沙沙之声,猛地回头,但见那只巨大蜘蛛正伏在自己的后面。

巨大蜘蛛似无恶意,见袁秋岳望着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退了数步,而后转身朝洞外缓缓爬去。

袁秋岳见大蜘蛛退出去,这才舒了口气,心中暗道:“真是怪哉,我怎么会到了这石洞之中,莫非是那白发老者救了我不成?”

想到此,他起身走到石床前,向老者深施一礼,道:“在下袁秋岳,多谢老伯救命之恩!”

老者不言不动。

袁秋岳又道:“老伯之情,他日定当回报,不知在下如何才能离开此地?”

老者已然纹丝未动。

袁秋岳眉峰暗蹙,偷眼细瞧,不由得“呃”了一声,原来那老者竟早已死去,自己一时竟未能察觉。

他壮着胆子躬身抓起老者身前的古剑,举目一瞧,不由得惊喜交加、热泪狂涌,随后又仰面大笑,如癫如痴。原来那柄古剑的剑鞘之上,镂着三个赤红醒目的大字“映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