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就这般静静地安坐着,任由那黄昏的余晖似轻纱般悠悠洒落在身上。
许久之后,慕容冲缓缓抬起头来,其眼神渐次变得坚毅决然,犹如寒夜中璀璨明亮的星辰。
他内心深知,自己务必要暂且放下那儿女情长的纷扰之事,将全部的精力全然汇聚于赈灾事宜之上。
一阵清爽宜人的微风吹来,一片树叶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从树上悠悠飘落。慕容冲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可那树叶刚刚落于掌心,却又被一阵猝不及防的风吹跑。
“唉,慕容冲啊慕容冲,你着实愚钝至极。那柳音音对你根本毫无眷恋爱慕之意,你又何苦这般自寻烦忧?对她是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又何必这般苦苦纠结,一切皆让它随风消逝吧。”
慕容冲想到此处,心头顿感仿若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洒脱不羁的笑意再度悠然浮现于他的脸庞之上。
“好了,现在是时候回客栈找他们了。”他喃喃自语,声虽轻柔,却透着磐石般的坚定与决然。
慕容冲悠悠缓缓地站起身来,尽情肆意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迈着轻快如风般的步伐朝着客栈飞奔而去。
仙居客栈。
柳音音痴痴地凝眸于门口的方向,从朝阳初升直至夕阳西下,她渴盼能够望见慕容冲那令人牵心挂肚的身影,又或者是阿福与白霜、白露他们能携来有关慕容冲的些许讯息。
她的内心此刻已被如滔滔潮水般的悔恨与自责所盈满,重若千钧。她默默地祈祷着,祈愿慕容冲能够顺遂归来。
天边那轮残阳似火,将余晖如金缕般洒落在庭院中。
白露、白霜与阿福自院中拖拽着沉重且疲沓不堪的身躯,悠悠缓缓地踏入屋内。
他们三人的脸庞之上,布满了幽深如壑的沮丧与浩渺无边的无奈,仿佛被化不开的阴霾密密匝匝地紧裹笼罩。
柳音音的眼神瞬间黯淡如星沉夜幕,心情也随之直坠向那无底的深谷。
白露气势汹汹地疾冲到柳音音面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狠狠地指向柳音音的鼻梁,声嘶力竭地吼道:“皆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丫头,公子才会平白无故地失踪!倘若公子有哪怕一丝半毫的闪失,我决然不会饶过你!”
柳音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紧紧咬着那毫无血色的樱唇,声泪俱下地哭诉道:“皆是我的过错,所有的过错皆在我……”
白霜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去,紧紧拉住情绪激动难抑的白露,语气急切地劝道:“妹妹,切莫再如此严厉地指责音音姑娘了,当下,最为要紧的是筹谋法子尽快寻到公子的下落。”
白露愤怒地挣脱白霜的手,怒喊道:“还寻个什么?我们寻觅了这般长久,能找的地方皆已翻寻个遍,却仍旧一无所获,还能往何处去寻!这所有的诸事,说到底皆因她而起!”
柳音音的身体因极度的悲伤而不停地剧烈颤抖,泣不成声地说道:“我甘愿以我的性命去换慕公子平安归来。只要能让公子毫发无损地现身于我们面前,无论让我付出何种代价,我皆心甘情愿。”
白露冷哼一声,满脸怒色地将头扭向一旁,不再去瞧柳音音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福在一旁不住地唉声叹气,愁眉紧蹙,无奈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公子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一时间,屋内被令人近乎窒息的绝望和难以言表的悲伤气氛所弥漫,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柳音音缓缓站起身来,她那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眸,此刻却变得坚毅如铁,决然地说道:“我要出去继续寻觅公子,哪怕历经千难万险,我也定要寻得他归来。”
白露充满讥诮地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说道:“就凭你?瞧瞧你这弱质纤纤的模样,能寻到什么?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柳音音仿若未闻白露的嘲讽,毫不犹豫地转身,拖着病弱的身躯径直朝门外行去。
她刚走到门口,便呆立当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欣喜若狂,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言何语,只是那开心的泪水如决堤洪流,再也无法遏止地奔涌流淌下来。
“本公子回来啦!”慕容冲迈着洒脱不羁的步伐,满面春风地从庭院中那蜿蜒的石子小径上阔步走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衣袂在微风中肆意飘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随性自在的气息,眉眼间满是不羁与豁达,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奇妙的冒险。
“公子,是公子!”白霜和白露闻言,顿时眼睛一亮,不约而同地惊喜叫出声来。
“你们这两个丫头,还不速速出来?”慕容冲双手抱胸,立于庭院之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放浪形骸的笑容。
阿福也激动得满脸通红,憨厚的脸上绽放出如晚霞般灿烂的笑容。
阿福与白霜、白露三人难以抑制满心的欢愉,步履轻盈似风,兴高采烈地疾奔而出,团团围在慕容冲的身旁。
“公子,您这是去了何处?害得我们好一番找寻,真真急煞人了。”白露柳眉微蹙,撅着小嘴嗔怪道,那眼神中却满是关切与忧思。
慕容冲抬手轻轻敲了一下白露的脑袋,笑着说道:“小丫头,本公子之事,你莫要过多操心。再者,日后不许对他人这般凶蛮,小心嫁不出去哟。”
“公子,您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呀!”白露的脸“唰”地一下红透如熟透的苹果,羞怯地低下了头,双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
“公子身体可还安好?有无何处不适,是否要请大夫前来诊治一番?”白霜秀眉轻蹙,眼神中盈满关切,语气急切地问询道。
“你瞧我现今像是有事之人吗?”慕容冲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而后张开双臂转了个圈,衣袂飘飞,动作潇洒俊逸。
“不像,反倒好似更为精神了呢。”白霜脸上露出一丝迷惑,但更多的是欣慰,轻声言道。
“那是自然,本公子何许人也。”慕容冲扬起下巴,一脸傲然。
“公子不但人归了来,连魂也归了来呢。”阿福在一旁笑着说道,脸上的皱纹皆因喜悦而舒展开来。
“好啊,阿福,你也来调侃本公子了。莫不是跟白露这丫头学坏了?”慕容冲双手抱胸,佯作生气地笑骂道。
“哼,原来白露在公子心中竟是这般模样,真真是令人伤怀。”白露把嘴一撇,佯作生气地转过身去,可那眼神却时不时地偷瞄向慕容冲。
“不过,本公子喜欢。”慕容冲笑着凑至白露身旁,俯身伏在她的耳畔说道。
柳音音立在门口望着他们主仆四人其乐融融地嬉笑玩闹,心中蓦地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孤独与失落,遂尴尬窘迫地转身回房。
慕容冲见此情形,脸上的笑容蓦地一滞,神色略显沉凝地对阿福和白霜、白露说道:“你们且先回去吧。”言毕,便毫无迟疑地朝着柳音音的房内阔步而去。
“哼,公子还是满心都在柳音音那里。”白露满心不甘,用力地跺了跺脚。
“妹妹,公子已然归来便好,莫要如此计较了。”白霜轻轻拽了拽白露的衣袖,柔声劝解着。
“正是正是。”阿福也在一旁随声附和道,脸上挂着憨厚的笑靥。
而后三人一同徐徐离去,那脚步声在庭院中由清晰渐至微弱,缓缓远去。
残阳如血,余晖透过雕花的窗棂,如丝丝金线般倾洒入屋内,为这方空间镀上一层暖黄的薄纱。
慕容冲徐步走进柳音音的房内,在那光影的交织中,他的眼眸中带着一抹浅淡的温柔,静静地望向她。
柳音音宛如一朵娇柔的水莲,亭亭而立于他的面前。她的双手紧紧地扯着一方绣帕,纤细的手指将那帕子绞得微微变形。
“柳姑娘。”慕容冲率先打破屋内的静谧,那称呼不再似从前般亲昵地唤着她的芳名,语气里往昔的浓情蜜意也如雾气般消散。
柳音音闻此称呼,心间竟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疑惑与失落,眸光黯淡地轻轻回了句:“公子。”
微风悄然从半开的轩窗潜入,轻轻撩动着浅紫色的纱帘,带着庭院中栀子花的淡淡香气。
“柳姑娘,”慕容冲微微前倾身躯,面上浮起一抹惭色,双手抱拳作揖,诚挚地说道,“此前实是我唐突冒犯了姑娘,特向姑娘赔罪。”言罢,他的眼眸中盈满歉疚,神色间亦皆是懊悔之意。
柳音音低垂螓首,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道:“音音亦有不当之处,还请公子原谅。”
慕容冲缓缓说道:“柳姑娘,过往之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往后……我不会再对姑娘有所叨扰。”言罢,他的眼神飘向远处,再不看向柳音音。
柳音音听闻,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与无尽的失落,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紧抿双唇,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倔强地不肯落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便不再打扰姑娘歇息了。姑娘且安心调养身子,若有任何需求,尽可与白霜讲说。”慕容冲语调温和地说道,只是其间多了几分客气与疏离之感。
“好。”柳音音强作镇定地应道,然而那微微颤抖的声线中却隐匿着几不可察的哽咽。
慕容冲深吸一口气,缓缓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荆棘之上。
行至门口时,他的脚步稍作停滞,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如浓云般深沉的痛苦与如潮水般汹涌的眷恋。
终于,他把心一横,双目之中闪过决然的凛凛光芒。紧接着,他毫不迟疑地转过身,毅然决绝地选择了大步离去。
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屋内陷入一片沉沉的昏暗。
柳音音觉得慕容冲仿佛在须臾之间变得那般遥远而疏离,从前对她的浓情蜜意,此刻都宛如一场易碎的幻梦。
“他为何会突然如此待我?难道此前的种种皆是虚妄?”柳音音于心底不停地追问着自身,然而却始终寻觅不到答案。
她从未历经这般的情感起伏,内心的懵懂与困惑令她仿若迷途羔羊,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究竟是自己犯下了何种过错?亦或是这世间的情爱原本就这般变幻无常?
夜渐深沉,柳音音卧于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皎皎月光透过窗棂,如水般倾洒在她的容颜之上,映出她那迷茫且满怀忧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