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不要随便,好好回答有奖励。”
“说来听听。”
“枪械拆解和射击实践,选一个当早餐配菜。”
“我都要。”
他叹口气,“你未免太贪心了。”
她用拐杖敲一下他的鞋面,“不可以吗?”
他还没说话,拐杖又往上移动,正好戳中他膝盖,“说啊,我们的第一公子,我不可以贪心吗?”
他不偏不躲,她反而像玩上瘾了,打地鼠游戏一样,戳一下,问一句。
陆兰庭只能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可以。陈小姐想做什么都可以。”
最后当然是陈望月大获全胜。
射击实践教学被安排在早餐后。
树林边缘铺着半尺厚的雪,踩出的脚印很快被落雪填平,陆兰庭单膝跪在陈望月右侧,作战手套拂去枪握把上的冰碴,“虎口贴这里,食指第一节指腹轻搭扳机。”
陈望月的脊柱瞬间绷紧,瞄准镜里的十字线晃出虚影。
男人膝盖顶开她并拢的腿弯,作战靴卡进她脚踝内侧的凹陷,“狙击手需要三个支点,现在你只有支架和右肘——第三个支点在我这里。”
“呼吸乱了,现在调整呼吸节奏。”
陆兰庭托住她肘部向上抬,防寒面罩擦过她发顶,“这把枪的扳机力是五磅,和你现在的握力匹配。记住,武器不是火力越强越好,它该像手套一样合手。”
当陈望月又一次扣动扳机时,枪响过后,一只雪兔仓惶躲进灌木丛里,抖落一地银白,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后坐力震得陈望月踉跄后退,陆兰庭用膝盖顶住她后腰,“脱靶,但进步了。”
“别跟扳机较劲,虎口再松一点,你以为你在开易拉罐吗?”
陈望月甩开他的手,“总统府的射击教练都像你这么刻薄?”
“还有更刻薄的。”陆兰庭扳过她的肩调整手臂角度,“要是一只都打不中,你午饭吃压缩饼干。”
她控诉,“陆兰庭,我是病人啊。”
“那多给病人发一包压缩饼干。”
他又被她用拐杖敲了一下。
积雪突然传来异样的震动,两人同时转头。
近百米的山崖边缘,被惊动的鹿正在狂奔,扬起的雪尘迷了视线。
陈望月尚未举起猎—枪,陆兰庭已经将热成像仪扣在她眼前,“切断它的逃亡路线,做得到吗?”
陈望月毫不犹豫上膛,陆兰庭忽然捏住她食指关节,带着她扣下扳机。
第一枚子弹惊险擦过小鹿耳尖,但第二枚贯穿了它的身体,把鹿身钉进后方松树。
它发出一声哀叫,倒地抽搐,血从腹部大片大片涌出。
陈望月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起来。
“合格。”陆兰庭抱她过去,又用匕首挑起战利品的头颅,鲜血滴在雪地上,“不过这算是开卷考试,这只鹿左后腿有旧伤,本来也跑不远。”
“那我跟它很有缘分。”她盯着汩汩血流的弹孔,“大家都是瘸子。”
“但你手里有致命的武器。”陆兰庭低声,“顶级掠食者的优势从不在于躯体的完整,当你站在食物链的上一层,只需要确保自己的爪牙永远比猎物锋利。”
“我是你的第几层?”
陈望月突然调转枪口。
断崖边的风卷着血腥味盘旋而上,她的枪管抵住他喉结凹陷处,“在你的食物链里。”
陆兰庭的匕首僵在半空,鹿血沿着刀脊滴成断续的线,“我们站在同一层。”
她丝毫不为所动,“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她重复,“你说我们遇见的时候我只有十四岁,那你应该清楚,任何人知道我们的事,第一反应只会觉得你在犯罪——我们的国家英雄,第一公子,道德竟然如此低下?”
雪粒在枪管蒸腾的热气中飞舞,她受了冷风吹,但握枪的手依旧很稳,顶住他心口,“我失忆对你来说不该是好事吗,为什么还要再靠近我,如果你还没尽兴,换一个不好吗?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我?”
“尽兴?”他忽然笑了一下,眼尾纹路里鹿血的碎屑随之绽开,“望月,你认为我对你只是一时兴起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
“一时兴起跑到游轮上去救人,然后差点和你一起死在海里?望月,我只是道德低下,不是疯了。”
喉骨与金属共振的颤动顺着枪管爬上陈望月虎口,陆兰庭向前半步,迫使木仓管更深地陷进颈窝。
这个动作让陈望月不得不抬高右肘,战术手套与木仓身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你比那时候更聪明,那你可以猜一猜,到底为什么我不能放过你。”
“来,用你十六岁的清醒,判断我是爱人还是敌人。”
他躬身含住枪管,吞咽动作牵动颈部肌肉挤压枪口,像要把整支枪吞进喉咙。
陈望月一把抽出枪管,松开扳机,狠狠揪住他衣领。
枪管坠入雪地,毫无声息。
她指尖抚上他湿红的下唇,带有颤意,“你是兰庭。”
这个称谓像解冻的咒语。陆兰庭突然托住她后颈吻下来,血腥味在唇齿间融化。
陈望月的跛足陷进雪堆。
昨夜的梦境恍然涌上脑海。
她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正隔着冰场雾气蒙蒙的玻璃,看见向她微笑的年轻外交官。
他把她抱进更衣间。
松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断裂声惊散了两人接吻时的喘息。
陆兰庭的唇悬在她耳垂上方,“记起来了?”
她摇头,“我想你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