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知县,请。”
门扉开启的吱呀声中,一股舒适的暖流扑面而来。冯新毅蓦然回神,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座僻静清幽的小院中,四周是一片翠竹林,小心问道:“严公子在里面?”
劲装男子缄口不答,保持着抬手作请的姿势。
冯新毅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谨慎的控制着呼吸的粗细,细细酝酿好情绪,一丝不苟地跨过门槛,张口抬臂正欲行礼唱声,却发现温暖如春、器具齐全、装饰精致的房内空无一人,纳罕回首。
劲装男子语气冰冷地说道:“公子临时有事,无法接见冯知县。冯知县暂且安心留在此地,待公子处理完手头事务,便会传话过来。桌上有新近泡制的信阳毛尖,请随意品尝,稍后自会有人送膳食过来。”利索的交代完该交代的,不作一字的赘述、一息的停留,顾自踅身而去,留冯新毅在原地发愣。
“唉——!”冯新毅无奈一叹,捧起茶香四溢、热气腾腾的香茗,又意兴阑珊地放回桌上,低声嘀咕道:“严公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在各种等待中度过,如果说先前在衙署中的等待是度日如年,那么现在的等待就是度刻如年,仅仅数刻钟,好似有几个春秋。
暮色渐沉,脚步声起,冯新毅喜出望外,来的却是三名掌灯的仆人。先向他行了一礼,接着各自默不作声的在房舍内外点烛挂灯,然后再行一礼,即转身离去。
冯新毅道:“三位请留步!”
三名仆人充耳不闻,脚下不停。
“是福是祸倒是给个痛快啊!”冯新毅濒临抓狂的边缘,紧握拳头,狠狠砸在桌上,痛得龇牙咧嘴。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比一个不识水性的人,被人丢入一个又大又深的湖中,纵然有一身的力气,却是无处着力。
夜风呼呼,竹林沙沙。
这座独立的小院地处风口,适宜避暑,不宜过冬。各处缝隙相继传出荡人心魄的呜呜声,似孤魂在哭泣,如野鬼在哀鸣。廊下的灯笼左摇右荡,映衬出的影子跟着变幻不定,恍若鬼魅起舞。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是那样的孤独、弱小而又无助。冯新毅又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这朵小小的灯花,无依无靠、任人摆布、身不由己。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来的是四名手捧托盘的仆人,以及一名怀抱襁褓的中年妇人。
冯新毅神情骤变,惊道:“夫人?”
“老爷!”中年妇人欢喜中带着不敢相信,“你真的在这里啊!”
“你怎么也来了?怎么还把麟儿都带来了?”冯新毅素来重男轻女,然成婚多年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直到第四胎终于夙愿得偿、喜获儿子,视作命根子。
“不是你让老温给我传得话吗?”中年妇人随口而出,见怀中婴儿咿呀欲哭,赶忙安抚道:“麟儿乖、麟儿乖!快看看这是谁?嘻嘻嘻,是爹爹……”安抚好了孩子,头也不抬地接着说道:“老温传话来的时候,严公子派来的人就等在门外,可左右却不见奶娘,把麟儿交给丫鬟我又不放心,所以只好一并带来了!”她口中的“老温”就是温翊,在今天之前属于冯新毅的亲信,既是亲信传话,她没理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