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二十多年来前后两次接触,杨断北清晰的认识到墨烟海是一个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强烈目的性的人,暗暗忖道:“所谓时机已到,内里大有深意……”苦思而不得要领,心生对唱反调之念:“你视我如棋子,从头到尾将我玩弄于股掌间,端的是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我胸中之愤!你让我撤,我偏不撤,看你能……不对!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墨烟海这厮素来行事周全、布局严谨,以他凡事必留后手的行事风格,怕是连我倒戈相向的可能性也一并考虑在内了,早早的就定下了应对之策。况且到现在我都还没能摸清他的全盘计划,打哪都不知道,何谈反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墨烟海!今日之辱,他日定要十倍奉还!”
杨断北平复心态,好生思虑一番,调整先前计划,亲手发出了撤离的信号。
墨烟海凭借绝妙身法,巧借地形,无声无息地穿过混战区域,一路向东。他并未定下针对杨断北反戈的策略,因为他掐准了对方在事态发展中各个阶段患得患失的心态,自信不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
东行多里,距离隔绝了一切来自黄岗梁上的喊杀打斗声。
墨烟海平稳循环的步伐戛然而止,有人正闭目盘坐在前方路旁的大石上。那人身着一袭深紫大袍,面貌俊朗,气态寡淡,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眼皮轻抬,缓缓起身。
林复负手而立,首次直面灭庄仇敌,古井不波,缓缓道出四字:“恭候多时。”
墨烟海外八站姿,双手笼袖,不疾不徐,道:“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客气了,得见阁下,实非易事。阁下神通广大,行踪莫测,若非主动现身,又有何人能寻得?”
“素闻西河一落智勇双全,生性寡淡,想不到还擅长逢迎之法,当真是多才多艺。”
“见笑了,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实在不值一提。说到多才多艺,普天之下谁人能及得上阁下?”
两个神交已久的人,一场无约之约,打照面起就定下了微妙的基调。双方措词谦和,字字句句都在同一语调上,不带感情,处处有机锋。既不像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剑拔弩张;也不似熟人相遇,关切寒暄、热络叙旧;倒更像是一场两个素无瓜葛的陌生人之间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