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大国手(5k)(2 / 2)

许多后世耳熟能详的打法定式,一概没有出现。

自然就生不出太大兴趣,尤其他晋级“神章”境后,五感大为增强。

记忆力、敏捷与计算力早已超出凡人一大截,棋力随之暴涨,再配合眼界,愈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

又哪里会无聊到,跑来这黄庭巷,与一群菜鸡下指导棋?

勾栏听曲……呸,为国操劳不香么?

只是这话落在文珠耳中,却只以为是这位林公子不擅围棋。

“走吧,进去看看。”

文珠公主抿了抿红唇,邀请道。

赵都安抚摸了下易容后的下巴,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

……

贵妇人与青年公子的到来,并未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因为今日整个黄庭巷的棋手,都被某个同样是初次造访的外地人吸引了。

赵都安踏入巷子时,就发现积雪清扫干净的石板地面上,一片空荡。

往日从巷子这头,摆到巷子那头的一个个棋摊,都空着。

一张纸小马扎,木制棋盘上纵横的线条,黑白的棋子,都被仓促丢在冬日的空气里。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巷子深处的一座棋摊旁。

赵都安一行人,越过了那株百年寒梅,走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

无须他吩咐。

侯人猛与沈倦,以及女武士等西域人,以蛮力强行开垦出一条通道。

“谁啊!”

“别挤!”

不免引来一阵阵骂声。

但那些穿着厚厚的棉布长袍,趁着脖子围观的棋手们,一经瞥见携手而来的赵都安与文珠,立即熄声,将骂声咽下了肚子。

虽不认识,但仅从派头,就知道必是有身份的夫人与公子。

哪里敢惹?

赵都安走得越近,人群缝隙中传出的棋子“啪啪”落子,砸落棋盘的细微声响就越清晰。

当他分开最前头的人群,终于看清了人群中的景象。

赫然是两名棋手在对弈,棋盘上黑白子密密麻麻,已经过了半数。

其中一方是一名枯瘦中年人。

另外一个,竟是一个少年沙弥!

约莫十几岁,稚气未脱,穿着红色僧衣,模样有着西域人典型的立体五官,仪态举止却与虞国人相仿。

少年僧人身旁房放着一个大大的竹篾箱子,双腿并拢,坐在一只小马扎上,腰背挺直。

神情专注。

“啪嗒。”

丹澈捏起一粒黑子,放在棋盘上某处,然后平静地说道:

“你输了。”

枯瘦的中年棋手面色微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

哗——

围观人群爆发出又一轮喧哗声,有人喊着:

“屠龙了!大龙被屠了!”

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丹澈?

赵都安瞳孔骤然收窄,脑海中,关于西域使团成员的资料画像浮现。

他认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僧人,乃是西域使团首领“圣僧”的入室弟子。

这个身份敏感的西域和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带我看的热闹,就是这个?

赵都安扭头,看向文珠公主的侧脸。

文珠公主却已经开口朝旁边一名围观的棋手询问情况,后者见是一位气质不凡的美妇,脸红心热,忙解释了经过。

原来,今日天刚亮,这个小和尚就背着竹箱,孤身来到了黄庭巷。

占了一个小摊位,摆下了棋盘,并小心翼翼在地上竖起了“挑战”的木牌,若胜他,可得银十两。

很快,这个长相明显非虞国人的小和尚,就引起了关注,有棋手好奇过去,与之对弈。

结果来者皆大败亏输,而在第五盘,丹澈小和尚中盘击败一名京都棋馆颇有名声的棋手后,终于在黄庭巷中引起了轰动。

开始有人邀请棋馆中的高手,出来与之对弈,誓要“杀一杀这番僧的脾气!”,“教他知道,何谓天高地厚!”

可来此参战的棋手身份越来越高,但战绩却越来越惨。

败!

惨败!

再惨败!

少年僧人仿佛从未吃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一样是中盘就将对方打崩。

他没有放下什么豪言,可一个异域的少年,连败京城棋手,这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于是,不久前,京都棋院的院长,终于亲自出手,便是眼前这位中年人。

只是,被寄予厚望的后者,依旧是中盘就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殿……夫人,这是?”赵都安凑近了些,低声沉声询问。

文珠公主平静说道:

“我也是此次回京,路上才知道丹澈来此的,他在西域红顶寺庙学棋多年,曾说想要有朝一日,来虞国京城请教棋道高手的厉害。

不过我听佛门祖庭的人说,他们认为,这个少年棋力已经足够横扫京城。”

横扫京城?

赵都安迅速明白了这话的隐藏意思。

西域使团进城,下战书与神龙寺辩经,是为了扬祖庭的名声,那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和尚,便是要在棋道上,为西域佛门扬名。

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凸显存在感,以谋求借助神龙寺这块跳板,将西域佛门的影响力,渗透到大虞朝版图。

而倘若这少年,当真横扫了整个虞国棋手,毫无疑问,这将成为“佛门辩经”前最好的助威。

“院长……”

这时,旁边的几名棋院的棋手神色大变,有人抬头看了眼天色,突然大声道:

“快正午了,封棋!”

其余人陆续醒悟,纷纷附和:“封棋!”

赵都安眉毛一扬,知道这帮人是要以午时用饭为由,“中场暂停”,为棋院院长争取时间。

大虞朝最长的一局棋,足足下了三个半月,就是中途屡次“封棋”,弱势的一方见势不妙,就开启暂停,回家中找人群策群力,构思破局法门。

丹澈小和尚眨了眨眼,掀开身旁的竹篾箱子,从中取出一个饭盒,递了过去,说道:

“饭这里有。”

众人喊声一滞。

丹澈又不急不缓,从箱子里取出一份份盒饭,水袋,尿壶,乃至被褥、灯烛、笔墨……微笑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还有用长考拖延时间,鏖战对手的习惯,所以我带了足够在这里过夜的准备。”

众人再静。

丹澈平静地拿出毛笔,在舌头上舔湿,递了过去,说道:

“你若还要封棋,就该按规矩,‘封手’。纸笔在这里。”

所谓封手,即谁想中途离开休息,必须将要落子的下一手,记录在纸上。

全方位堵截,他真的准备的很充分。

众人沉默下来。

枯瘦的中年人好似被这一句句话,扇了几个巴掌似的,他颓然弃子,站起身,摇了摇头苦涩道:

“我输了。”

黄庭巷中鸦雀无声。

丹澈双手合十,起身微微点头,认真道:

“你算不错,但还不如我。”

枯瘦中年人一时语塞,不知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只能默默转身,走出人群。

丹澈微笑地环视众人:“还有下一位敢挑战我吗?”

忽然,他目光一顿,视线停留在不知何时出现的文珠公主脸上,后者微微摇头,丹澈心领神会,没有叫出这位公主的名字。

接着,又略显好奇地看了眼赵都安,不知这人又是谁。

人群中一阵寂静,棋手们微微失神,还有谁能上场?

忽然,人群后头传出一个平静而自信的声音:

“我来领教西域番僧的手段。”

刷——

众人纷纷扭头回望。

赵都安也看了过去,只见朝两侧让开一条狭窄通道的尽头,一名穿与翰林相似衣袍的青年,平静走来。

“棋待诏!陈九言!”

“陈国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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