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街道两侧聚集的读书人增加了许多。
“大人,听说城外很多书院里的学子,都弃了功课,跑了回来凑热闹,国子监中更是乱糟糟的,俨然分成两派争吵不休。”车夫小王感慨道。
赵都安叹道:“看来,城中还是有很多读书读傻了的榆木脑袋,心中反对陛下啊。”
小王一下不敢吭声了。
赵都安幽幽道:
“明天告诉底下的人,暗中记录一下,这几天哪些读书人闹得欢,为正阳学派摇旗呐喊,这都是不安分因素,唉,你或这些读书人,究竟是死记硬背,蠢的只会抱着书本教条,还是太聪明了呢?”
小王想了想,说道:
“也许是因为没有被陛下提携,捞到官,拿到好处,所以愤愤不平吧。”
赵都安诧异地看了车夫一眼,叹道:
“历朝历代,概莫能外,谁说不是呢。”
马车驶过闹市,穿过街道,抵达赵府门外。
听到动静的下人们开门迎接。
赵都安迈步进院,就见尤金花迎上来,一边给他卸甲,一边说道:
“方才有人送过来一封信。”
“哪家的请柬?”赵都安站在厅堂里,双臂平展,闭着眼睛享受着姨娘卸甲。
尤金花犹豫着说道:
“不是请柬,神神秘秘的,我瞧着不简单,是约你明日见面,落款是个女子的名字,叫什么萧冬儿。”
赵都安骤然睁开双眼。
萧夫人?
邀请自己见面?
……
当晚,城中最热烈的话题,自然非正阳先生与董太师的梅园论学。
赵都安却知道,这才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几天,既是给董玄准备的时间,也是给消息扩散,话题发酵的时间。
翌日清晨。
赵都安先照例去了梨花堂,处理公务,约莫午时,换上一身不起眼的便服,找了家馆子用饭。
而后,估摸了下时间,用易容面具改了容貌,悄然汇入人群。
最终出现在某片民宅,沿着巷子走了一阵,抵达了某座门楣上悬着“茶容小斋”牌匾的宅院外。
叩动金属门环,一名小厮拉开门。
赵都安报上了萧夫人的名字,后者当即将他迎接进来。
宅子院内颇为雅致,是与当初赵都安为对付张昌吉,曾去过的“青莲小筑”类似的地方。
但不是做皮肉生意,而是较为正经的一类,专门供三五好友聚会的那类私宅。
很多不想去酒楼茶楼的人,会选择这一类私宅聚会。
这座“茶容小斋”主打的就是“围炉煮茶”。
赵都安进入后,发现今日这里只有他一个客人,斋室的主人似早被叮嘱过,全程没有多余的话,将赵都安领到一间竹制的推拉门式样的屋舍内。
穿过屋舍,精致的小院中摆放着一座泥炉,其上覆着铁网,既可以煮茶,也有许多吃食可以烤着吃。
赵都安摆摆手,谢绝了此处的人帮他烘烤的好意,将人驱赶开后,他摘下易容面具,恢复本貌。
然后自己动手,饶有兴致地夹起年糕,切开的橘子,柿子饼等吃食,放在火炉上烤着。
暮秋的冷意中,着实是一桩闲情雅致般的享受。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听到脚步声靠近。
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袅袅娜娜,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萧夫人寻的倒是个好地方,不过既是邀约,却反倒要客人先等,该不会是东湖的待客之道吧。”
赵都安眼皮都懒得抬,双手依旧操持着铁叉,饶有兴致地烤着橘子。
斗篷人走到近前,那张空着的椅子旁。
从袖中弹出保养极好的细腻双手,将斗篷摘下,露出妇人光洁的额头与脸颊。
萧冬儿内里依旧是那身暗色马面裙,但换了花纹,更为正式。
此刻出现,却与昨日那副贵人花瓶,操琴女子的面貌迥异。
欠身垂首,歉意道:
“孀妇多有失礼,冒昧烦请大人亲临,实难抽身,还请大人见谅。”
赵都安收回铁叉,将烤的外表热腾腾的橘瓣塞入口中,缓缓咀嚼,闭目品味了下唇齿滋味,才随口道:
“坐吧,本官不喜欢仰着头说话。”
萧夫人圆臀扭动,缓缓落座,那张国泰民安的脸盘上,眸子炯炯有神。
伸手拎起煮沸的茶壶,给他斟茶,歉意道:
“孀妇不敢奢望大人当真肯赴约,昨日初见,多有得罪,实在……”
赵都安将温热的铁叉朝火炉上一丢,抬起眼皮,终于看向这位东湖女家主,似笑非笑:
“孀妇这个词,本官听着刺耳,自古有云,寡妇门前是非多,本官是个不愿惹是非的,换个称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