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军的底层士卒里不乏勇猛敢死的兵丁,但是谢家那统兵的一二百子侄,从偏将、裨将到校尉、营主,他们都是温香软玉里长大的膏粱纨袴,偏偏不是领兵的种。
谢家东军,从兵头到将尾,基本上都姓谢。拎出几个不姓谢的,那也是老谢的家将家奴。
这帮东西在江东的富庶州郡里横惯了,他们一向不把人当人。
准确说,是不把穷人当人。
而东军里,有钱有辙谁会卖命当他谢家的兵?
东军的兵头将尾们,从来不会爱惜士兵的生命。两军对圆,每一次,每一次明知前方是敌人的戈丛箭阵,他们却仍然龟缩在后面,厉声呵骂着士兵们冲上去无差别送死。江东子弟不怕死,回回是一窝蜂冲上去,身旁也没有相邻的军阵打个有效掩护——
谢家子侄各起山头、离心离德,大战中,顾头不顾腚,顾己不顾彼。撤退时,士兵们又是一窝蜂转身乱跑,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交替掩护、长短兵分批次配置,只能教对面的马步弓手瞄准了一个个点名。
将校们忙着升官、阿谀、做账、内斗、掳掠、奸淫,底层士兵们疏于训练。
说到东军的训练,不过是致力于培养出几个表演给老谢看的脑袋碎砖、胸口碎石的大力士——再不然就像谢景衡这样的将领,每天大事略略,小事上逼着手下人鞠躬作揖、教苦丘八们全文背诵什么狗娘养的《论语》。
至于“呼左则左”、“呼前则前”、“鼓响则进”、“金鸣则止”的基本行伍路数,全靠军中伍长队长这样的老兵们口传心授给同袍兄弟。
他们不是疏于训练,他们基本就没有训练。加上饷银层层盘剥,马勺里汤多米少,士兵们体能普遍又差,谈不上什么人各为战、矢志报国。
虽如此,乌衣谢家也算是感动大晋的世家大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