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喋血洪山(2 / 2)

宋武屠龙 白慎行 2073 字 3个月前

檀道济绰了西军亡将的旗枪,凌空一枪朝那兵丁掷去。枪头没挨上他胸脯子,连肩已被刘裕长刀削下。刘寄奴拍马绕阵,提刀大喝道:

“眼前就是夏口,打进夏口城,也就撬开了桓玄的腚眼子。入了城,要米得米,要钱得钱,大块杀耕牛,大秤分金银!人皆有一死,各位想要窝囊着得个几十年的好死,扭头滚蛋,我决不拦着;想要随我杀进城中,吃香喝辣,得个三五年封妻荫子的荣光,我刘裕叫你一声好汉!活着进城,大钱去拿;死在山下,抚恤三倍。他妈的,干不干?妈了个比的,干不干!”

“杀……杀……杀……”

“一群娘们儿,给老子吼出来!”

“杀!”

“杀!”

“杀!”

傅弘之驾驱弓车,已近西军九十大步;王镇恶一声喊,强弓巨弩,百羽齐飞。

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口子里,王元德杀成血人,腹背中刀十余处;独臂运转刀柄,只一撩,脱下残破扎甲,甩去累赘。

环顾左右,百人部卒凋零了三分之二,鬼头大刀劈砍愈怒;山坡上,王仲德策马奔来刘裕麾下:

“刘大哥,我兄长的人要死光了,还不入阵!”

“等。”

“还要等?!”

刘裕刀鞘重重拍在王仲德的掩心护甲:

“军中没有什么哥弟,谁也不是谁的人;北府白直,只有一名军主,那便是我!再敢多言一句,拿你脑袋祭旗!”

王敬先闻言拔剑,凛然扫视诸军,兵将们挟怒无语,个个咬牙红眼。

城南忽然杀出二百马军。

向弥满面风尘,眼皮沉重。

赶着这彪骑兵,呼啸着搅进西军阵口;眼见口子冲的大了,郭铨稳坐麾盖,令旗一动,雁翎大阵收缩了两翼,把那北府的马步、弓队团团围起。

索邈领了八百精骑,正在洪山北坡掠阵;隔岸观火,好不悠闲。马军一员副将凑上索邈耳旁,低声道:

“索将军,向弥的二百匹陇马,马上要被包饺子了。还有弓车营的傅弘之,也是咱们北地郡的同乡;您看,那三辆破车,正被西军近身绞杀——刘寄奴主力不动,不能保证弓兵的侧翼,也太危险了。这二人,估摸着撑不了半注香的时间……”

“同乡。”

索邈笑了笑:

“北府里只认军衔品级,不认同乡故旧。同不同乡与我何干,他二人又不归我管!”

“是不是派一二百人下去出出击,多少掩护掩护向、傅二部?”

“好啊。谁提出谁执行,你率部去?”

“……”

向弥麾下二百匹陇马,陇马是西陲良种,马色非红即白:这一番杀,横枪跃马如飞熊,入阵马白跨阵红,红马流血毛色肿——人马浴血,战将摔落马蹄,战马中箭入骨;向弥率部滚鞍步战,渐为敌兵吞没,生死只在瞬息之间。

“傅轴子,你还有箭吗!”

王镇恶弃了长弓,持剑盾冲杀。弘之舞架金错宝刀,错金的刀鞘都已丢在血尘里,无暇理会王镇恶的废话。臧焘双枪如轮,抡开一支射向镇恶后心的冷箭,大喘粗气:

“没箭了!我也没箭了!”

旭日高挂洪山,万甲铁衣炎日中,万夫血洒腥风里。

王仲德望天怒吼:

“刘大哥!”

刘裕扭转兜鍪,眼珠苍白,怔怔注视着洪山北坡的索邈马军。长长太息,双刀出鞘,刘寄奴沉声屏气,牙崩一字:

“杀。”

“杀!”

“杀!”

“杀!”

虎该山上走,龙当入海洋。

千军卷席,万马辟易;乌飞兔走,虎斗龙争。再次撕开西军的大阵,北府残兵一看铁马霜蹄,金鞍之上,双刀挥洒,人人奋勇激励。

刘寄奴大呼跟我上,郭郡守忙叫给我冲:

蒯恩手盾长矛,左突右撞;孙处建平刀快,前斫后斩。丁午金瓜并起,双锤连碎人头;刘钟钢叉猛搠,九齿串捅葫芦。

锈蚀的铁盔罩住两头白发,虞丘进与檀凭之背靠背厮杀正酣。老虞丘远眺洪山骑兵,发一声喊:

“那姓索的是不打着出兵了,老伙计,我们今日注定要交代在这里!”

檀凭之狂笑道:

“百战老卒,死也有个样儿。刘裕在哪里?护好他!到彦之!收拢骑兵!斩马刀开路,往正西坎位冲杀,先剁了郭铨脑袋!”

刘部战损已超十之七八,西军团团绞杀,志在尽灭这些乌合之众;若是在山林谷地狭路相逢,北府早已溃败了。到彦之打一声胡哨,二十余骑闻声并拢,合马朝着西军麾盖冲去;尸山血海里,平地跃起一匹黑马,那黑马筋肉强健,皮毛油亮光滑,雪蹄在赤浪里搅成红色,长鬃扬尘飘动。刘寄奴低着头躲了一支冷箭,提刀从重围杀出,断锁降魔,摧枯拉朽。

刘部四百残兵,已近郭铨麾盖三百大步。西军主将额间涌出豆大的汗粒,亲举大旗,左右指挥舞动。身后弓弩手阵型护卫麾前,郭铨喊三声放,连珠箭射,千枝大羽直奔刘部钉来。

“弩队,射那领头的黑马汉子!”一言未毕,铁鳞黑马之上,刘寄奴双刀团旋,顶着箭雨驰近了一百大步。

乱战里,孙处骑一匹火龙驹——驹子胸颈、尻尾已中了数箭;建平宝刀在手,且战且引;

孙处眼尖,瞅见西军弓阵里伏了一架床子大弩,凿头巨箭,准心已对准了刘裕。

刘寄奴尚在厮杀,全然不觉;人马喧腾,孙处高声呼号,铁马上的汉子也听不进耳。

少年急得目眦尽裂,催马冲上前去,身子趴低在马侧;西军羽箭飞得急,上去**十步,火龙驹子已成了刺猬,孙处缩身一滚,卸力钻进土尘里,宝刀劈剁,齐根斫下了七八支敌兵小腿。

冒死杀近弩床,大弩的弦筋拉成了满月。孙处连刀砍死车上弩兵,西军一兵撑着末了这口硬气,颤手解开了待发的弦轴。

孙处扑上弓床,挥刀斩断那八尺长短的凿头大箭,弓无箭,便成了空放,大弓崩了!柚木的弓弭一下子拉成豁口,弦垫震飞,崩开的牛筋弦子抽在孙处胸口,千斤的撞击,少年被弹折了三四把肋骨,一口血喷出口鼻,立时倒醉在杀尘之中。

“孙处!”

郭铨令旗又动,不知为何,弓阵忽而后撤。刘裕众将士抢上阵前,救下孙处,隔西军麾盖只余这二百大步。

刘部人人杀红了眼眶,郭铨就在眼前。残兵正待冲锋,西军麾盖左右,悠闲拥上了千名甲骑。

西军这千名披甲骑兵,连排成阵。马匹先踱了十余步,再小跑了十余步;一百五十大步远近,分散阵型,短矛、镖梭齐掷,一轮投掷出手,紧接着猛打马鞭,朝北府残兵疾速冲杀而来。

千骑分张,能裹万众,何况对面是区区的三百蔽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