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印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迹不消片刻就会被大雪完全覆盖。
雷霆走在前面不停地用头颅去甩周围的雪堆,冷的就连尾巴都甩不起来。
温怀蝶抬头看着山上的积雪,“走慢点,雪压得不严实,很容易发生雪崩。”
阎翰云转过身挥手用衣袖挡掉温怀蝶帽子上的雪花:“等化雪的时候地上会非常打滑,马就骑不了了。”
这场仗可能会延后。
温怀蝶用脚踢两边的雪,现在还很松。
“这雪来得突然,紫云城内的百姓恐怕没有囤积多少炭火。”
阎翰云:“现在凤羽城与紫云城之间的道路被截断,如果这个雪一直下,在炭火短缺的情况下高天柏一定会命人出城采购。”
北边是紫云城,他们只能去南边。
温怀蝶摇摇头:“等真到要出城的时候,城内的东陵国百姓恐怕已经被冻死了。”
南诀国的士兵没有炭火就会抢百姓的,不是他们南诀国的百姓,高天柏是不会有慈悲之心的。
松树的树叶承受不了雪的重量,被压断了枝干垂落在悬崖边上。
温怀蝶微皱着眉头说道:“这里的雪比旁边要矮一点,不久前应该有人走过。”
阎翰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很有可能是高天柏派出来巡逻的士兵,人可能还没走远。”
这么大的雪,半个时辰内行走的痕迹就会被消除。
两人顺着痕迹一路追踪过去,发现了一支由二十个人组成的巡逻小队。
他们正在岩石上点火,旁边还有一只刚被扒了皮,血淋淋的兔子。
应该是想在这里烤了打牙祭。
阎翰云伸手搂住温怀蝶的腰不让她靠的太近。
南诀国士兵蹲在火堆边上烤火,手掌上下快速地摩擦着取暖。
“坑他娘的真是倒霉,偏偏抽签抽到我们,待在屋子里睡大觉不香吗?外面天寒地冻,连只鸟都见不着,东陵国的士兵除非是钢铁做的不怕冷,否则绝对不会出来。”
兔子架在火上烤,雪花一直在往下落,另一个人只好用手去挡。
“出来的时候我听副将说这雪要连下好几天,大将军准备把城内的百姓全都赶出去,留下的那些粮食和炭火就全都是军中的了,怕被凤羽城的人知道,所以才派我们出来巡逻。”
说话的人的衣服和其他人不一样,盔甲包裹住的地方更多,应该是个领头的。
温怀蝶的眼神从灰暗到发黑到极致,要把城内的百姓赶出去,他高天柏未免也太过分了。
士兵先是感到诧异,然后眉开眼笑:“那我们巡逻回去后是不是就可以大吃特吃了?”
“当然,绝对能吃饱,这两天大雪封路,大将军担心粮草运送不及时,扣扣嗖嗖的。”
“我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差,凭什么东陵国的百姓可以待在家里吃饱穿暖,要我说早该如此了。”
温怀蝶面色凝重,紧紧握住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皮肤里,微微颤抖。
她的五官紧绷,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凛冽的寒光,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仿佛要将这几个说话的人碎尸万段。
阎翰云握住温怀蝶的手用力把她的手指头掰开,然后将自己的手与她的手十指相扣,语气严肃沉稳地说道:“冷静。”
等那二十个人把烤兔瓜分完离开后,温怀蝶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攻占城池后屠城的举动能被天下人当魔头骂一辈子,在这样冷的天气把百姓赶出去,和屠城又有什么分别。
鸠占鹊巢后把主人家赶出来,高天柏这个年过四十的老头还真能干出来。
他既想屠城又不想背负千古骂名,最后想出来这么一个必死的杀人办法,果真是卑鄙无耻。
温怀蝶强忍住内心的杀意,恨不得马上把人宰了大卸八块。
两人骑在马上,面色凝重,目视那些人进城。
温怀蝶语气冰冷,脑子里想的就是马上攻城,“北门靠近凤羽城,高天柏不会赶百姓从这个城门出来。”
阎翰云:“应该会是南门,南边那座城池已经被南诀国攻占,如果要绕路回到凤羽城,半路就会被冻死,晚上会更冷。”
温怀蝶直视着城门的方向,耳朵抽动,好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城内凄惨的哭喊声。
她的胸口像是塞了一块大石头,弄得周围的脏器一直在抽动。
阎翰云调转马头:“我回去叫人。”
温怀蝶颔首:“我在这里守着。”
紫云城内。
“我杀了你们这些强盗,杀了你们。”
满头乱发的壮汉右手紧紧握住斧头朝着闯进门的南诀国官兵乱砍。
他涨红的脸庞,泛着红血丝的眼球。
从心底里发出的一声声怒吼已然失去了理智。
这些天从昼夜忐忑不安到难以安寝。
每天都有人上门打秋风抢东西,已经将男人快要逼疯了。
现在竟然还要将他们赶出去冻死,积压在心底里的怒火彻底爆发。
“今天大不了一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平常用来砍柴的斧头此刻毫无章法地劈向闯进来的一脸横气的敌军。
“给我杀了他。”几个官兵手里的枪用力地往男人身上刺。
枪头刺入皮肤,男人被插,双脚离地,悬停在半空中。
瘫痪在床的老妇人满是褶皱的手指紧紧地扒住床沿。
满脸哀求地哭喊道:“官爷,求求你放我儿子,我们走,我们马上就走。”
南诀国官兵怒瞪着他们野狗一样凶狠的眼球:“伤了我们兄弟现在想走?晚了。”
说完几个人毫不犹豫地往前跨一步,把男子抵在墙上,枪用力地往前一刺。
几柄枪穿透壮汉的身体,几个呼吸间就没了气。
“儿子,儿子啊……”
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滚落在地上哀嚎,她使尽全身的力气都爬不到自己儿子的身边。
紫云城大街上,每家每户被赶到一起,他们只穿着单衣瑟瑟发抖。
哭闹的孩子被大人害怕地捂住嘴巴不让出声,睁着眼睛流眼泪。
高天柏骑在马上,看着被围在另一边,铲雪铲到已经没力气站起来的年轻壮汉,高声下命令:“老弱妇孺,连同这些马上要吃白饭的东陵国人全都给本将军轰出去。”
利用完就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白吃一顿饭。
高天柏冷笑道:“府衙里的那些手铐脚铐给这些人拷上,这么美丽的雪景就应该好好欣赏,走太快不就欣赏不到了!”
百姓的哭声震耳欲聋。
他们的家被抢了,好冷,要冻死了。
有些反抗死了亲人的百姓一直在哭。
眼泪刚从眼眶里流出来就被冻在了脸上。
寒风冰冷刺骨,城门发出一声轰响。
好似刚出生的小鸡仔小鸭仔,一直叫个不停。
哭声像是在找妈妈,充满了无措和害怕,下一秒就会失去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