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不方便的,小松重雄、川台贞吉、河上肇以及西里龙夫,你们军界我也认识不少!”
“怎么想着回来啦?”
“都是我那该死的亲家加同学周兴池,他非要让他的儿子回来,我的女儿恋了他的儿子,这曲里拐弯的事,太讨厌了!哪里黄土不埋人?一个教书匠,竟然让我回国,可笑不?”
“你爱人是……”
“东京帝国大学老师,现在神州大学,细川和子。”
“日中一家亲呀!”
“可不是?我才不想回到这片封闭的土地上来,可是犟不过命呀!”
“说的是!请!长谷川司令,我一直不明白:你一直是情报界的翘楚,怎么忍心让你当这一县之长官,别的地方都是机关长在当政,再看看我们县,咋来个不伦不类的城防司令,这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办,是不是这个理?这是我一直困惑的地方!”
“一切都是临时的!你跟杜大佬关系不错?”
“一般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没有办法,三朋四友,唯此不能!”
“他到西凉来,真的为了迎娶小白狐?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他是怎么知道小白狐的?是临时起意……还是……?好像有不少人跳了出来,他们与杜大佬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
“我这边确实是受中西功从上海打来电话指派,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有关那批捐枪,到底是子乌虚有还是确有其事?”
“不知道!但上海方面国民党确实派出了‘侦察兵’,听说是叶秀峰手下!”
“是不是有人趁风扬场、下雨和泥?亦或许它本人就是一道弹幕,主要就是吸引我们注意力,按你们中国话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个我就不清楚啦!司令官,你不厚道!你要是提醒我,我就不往前冲了,以免被人怀疑!这下子好了,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郑桑,别紧张,我就是随口一说!没事的!再见!请!”那笑容就僵在脸上。
郑一洋先行下了楼梯,他能知道背后有一双可怀疑、可监督的眼睛,它能明察秋毫分辨出散发在别人身上异样的味道,根据陈啸虎带给沈十一的消息:“天女散花”计划实施地有可能不是神州,而是上海,他给远在上海的陶泽如发过密报,请查实此事,梁一纹正在赶往上海的路上,这条并不清晰的秘密交通线建立起来,是多么不容易呀,在这方面朱克俭功不可没,侦揖队监视朱,究竟是谁的主意?是谁主动告诉了朱?这个人是谁?她是怎么知道的?史春铃这个名字他则从没听说过,她是这条钱上的人吗?一连串问号,让他蹙眉。看来西凉形势并不容乐观,斗争形势远比想像的更为复杂,长谷川今天的旁敲测击决非空穴来风,每一句话都是有针对性的,这只情服界公认的边境牧羊犬吸吸鼻子就从弥漫的空气中嗅到不一样的味道,大意了,太大意了,郑一洋后脊背发凉。
“长谷川司令官,请留步,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请教你!”廖青云这时从上面脚步急匆匆下来。
“请教谈不上,共同切磋是极有可能,廖副司令,客气的不必,请讲!”对于廖青云,长谷川天一还是放心,纯粹是个市侩的老官僚,是警察的核心人物,没有明显政治倾向。
“侦缉队有些太不像话,跟个土匪似的,整天像个游魂鬼,每天所到之外,不是敲诈,就是勒索,看谁不顺眼,就给谁扣顶帽子,不是共党就是国民党,给点好儿就放人,这怎么能行呢?我跟香川幽兰司令官说过,她不置可否!她这是纵容钱其铁,还是纵容国民党或共党?城防安危系于一身,不容小觑!我就怕被人钻了空子,冤枉了好人,放走了敌人!”
“廖副司令果然是忠臣良将,这事我记下了!”香川幽兰的确有自轻自贱的毛病,很多时候饥不择食,像钱其铁这种烂到骨子里的人,她也敢用?想不到其人是如此重口味,很难说:在张家廉的大烟馆里,香川幽兰到底下没下过水,她风情万种,在任何时候都不虚掩自己对于男人的喜欢,她就像传说里的鬼兰,一边以貌美吸引人,一边又以阴狠毒辣惊悚人,很多时候这种人以魔女人形象著称,所以对于这种女人隔空释放出来的情波,长谷川极具排斥。一直身处染缸,不靠出卖色相,靠什么生存,有人就看见过,她与钱其铁勾过肩,搭过背,不熟悉可以体肤相亲的地步,怎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举?很多时候,一向以洁身自好著称于日本情报界的长谷川天一,怎肯与香川幽兰产生一种额外的令人作呕的情感苟且之事?能忍自抠的他,一直独领风骚多年。
当他们同时下楼的时候,碰见迎面杀上来的香川。
“对不起,我有急事,长谷川司令官,我需要找你汇报!”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就在此说,廖副司令不是外人,如果是其他事,明天再说!”
“我们难道连谈话的权利也没有?”
“你们继续,我先行告退!”
“老滑头一个!良心大大地坏了!”
夕阳早已经跌出门坎,西天的世界变得辉煌起来,时间如此玩味起人生,烟火气就如风在街巷里漫卷,人们进出的脚步有些急匆匆,时间到这会儿,已经把一天喜怒哀乐宣泄得差不多,这时候疲倦让人想躺平,朱克俭终于从郑一洋那里知道:史春铃是谁了,虽然她是多此一礼,也更加证实了他当初的判断: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绽,让侦揖队盯上了梢,是侦揖队长钱其铁的意思还上长谷川天一的意思?不得而知,虽然内心警觉,行为收敛,但外表还和以前一样热情而奔放,作为中老年男人的楷模,他依旧风流倜傥,衣着时髦,旋转起来,轻盈如蝴蝶,像风那样凌厉,侦揖虽是酒囊和饭袋,至少释放出一种信号:危险离自己近了!是真有一双慧眼,去现象看到了本质,还是想着要敲他竹杠?侦揖队擅长这个,虽然是索陷急赖,手法下九流,但很多人惧这个,他们像蚂蟥一样,总能悄不惊声盯上你。
朱克俭在西凉城里有许多熟人,以前县长以及他手下铺员,下到贩夫走卒,他非常活络,没有架子,别人问他,脸面头的事,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他的人际关系很广泛,八面玲珑,走动带风,他是中老年妇女心中用来欷吁的男神,他如春风撩拨起荡漾的心,更如清泉,能洗涤女人心灵的污垢,让她们活在自惭形秽里,许多时候,朱克俭如镜子,潜移默化影响着西凉的男人女人,吐一口虚气,心不甘,意不足,在人堆中,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部分人,许多以敬仰的目光,欣赏着朱克俭,他老了,老得极有品味,许多人认识他,他不认识许多人,正因为这样:朱克俭在偶然的情况下,找到了薛彪、史文革,他们竟然不解,并莫明激动,朱的身边有很多人,除了三教还有九流,不管瞎打听还是有目的,问起个人来,如探囊取物,所以朱很容易在人不知、鬼无觉的情况下,找到薛、史二人,皆吃惊不小,由于行规,深层次的东西,谁也不究,他说受朋友之托,史、薛二人相信,但凡有办法,决不会用朱。
一边相当活跃迎接上海来的大佬,另一边则利用薛、史路线,悄不惊声把华侨捐枪几经周折送达延安,明里暗里,他和周光池有了交集,这中间有个关键人物梁一纹,恐怕郑一洋插这么一杠,决非外表说的那样冠冕堂皇,中西功、尾崎秀实这些人未必知道,这是日本人忌惮的两面大旗,总之,运走捐枪这步棋,算是一箭双雕之计,明面上的东西,被渲染得淋漓尽致,小白狐的加入,只是一个意外,没想到杜培声有此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