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精灵,她的慧黠,她的俏,她的雅,她的稚气,还有她愤怒地一掌挥上他的脸,大喊“我讨厌你”时的绝望,还有他们的孩子……
她在他身边,不断地引领、逐渐释放他的热情,那时的他理所当然地承接,一步一步随之下陷;而现在,思念跟着记忆上升,强得几乎要破茧而出。
好多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为什么?他竟不知要如何开口说第一句话——“你好吗?”或是“你必须打掉孩子!”两种情结在体内抗争,他真的快要崩溃了!缪萱,是不是真的开始讨厌他了?
她爱上的男子原来也仅只是一个淡漠而冷血的奸商,而已!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以狂飙的车速停至“丰程”企业的大楼外,引起过路女生及一楼大厅内所有女职员的惊呼声,而当目睹从车座跨下的男子的英俊容貌后,更有当场窒息晕死的趋势。
“喔哦,从机场到‘丰程’,同样的路程较上次提升了整整三分钟,还没被警察盯梢。”叶之打一响指,“我看你还是打道回府算了,免得让这次的主办方颜面尽失。若好好的邀请赛突然变成你的个人表演秀,会不会让他们气到脸色发绿?”
首先跨下汽车的是消失了近一个月的叶之,而尾随其后的驾车男子正是叶之此次去日本的首要目的——亚洲最具盛名的越野赛车手,池田剑。
相较叶之耀眼的帅气笑容,黑衣黑裤包裹下的他自多了分逼人的冷峻。黑框墨镜掩去了他的部分表情,而看来狂放不羁的及肩长发此刻被紧紧束起,似束起了危险,却似会随时引发更为剧烈的爆炸;赛车手仅是他掩人耳目的华丽外表而已,他的真正身份鲜为人知——“嗅觉”组织常驻日本的成员之一。
他与叶之在日本某郊区疯狂练习了一个月的飙车技巧,然后接受香港某单位的邀请来参加一次公开赛,因此,仍与叶之同行。而叶之所有的飞车技巧均来自于他的传授。
池田剑的真正性格——冷静中潜藏着可怕的野性;体育周刊用来形容他的最恰当的话便是:池田剑,为赛车这一行业而出生的超级霸主。
没有理会叶之的戏谑,合上车门的他突然定格姿势。看不到被墨镜挡住的视线,叶之只能随着他身体的角度来判断。
“祁函克?”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叶之确定池田剑正盯着穿越街道的他,“剑,你对他有兴趣?”池田剑未作应答,只抬起手腕,按动佩戴其上的一只精致电子腕表旁的小按钮。时钟立刻转换成微型计算机,显示屏上跳出一张照片。抬头再与真人对照一眼,池田剑迅速打开车门,复跨入驾驶座。
“不上去跟漠打个招呼?”叶之俯身。
“改天!我需要一些资料。”
转动方向盘,不守交通规则的他直接当街大转弯。汽车如离弦的箭一般驶出,几乎撞上人行道上的一名女孩。而那女孩似被吓呆了,不闪也不躲,任车头朝她驶去。只见黑色的保时捷顺着圆孤打弯,在离开女孩身体只差一寸的关键时刻偏入正轨,驶出。若非池田剑的技术绝佳,这会儿香港恐怕又多了一起恶性的交通事故。
然而,池田剑并未就此离去。就在叶之刚缓过气的当口,汽车突然又一次拐弯折回,“吱”的一声刹车于那名女孩面前。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池田剑望着她,黑色的镜片上影印出她冷而镇定的神情。
她并非被吓得无法动弹。相反,她的行动一定敏捷到能在碰触上的瞬间闪开身形自保。而站着不动——该是一种挑战,不屑于他狂放的一种挑战。确认这一点后,池田剑冷峻的唇角突地扯开一道弧线,升上车窗、倒车、狂飙而出。
“你是……缪萱的同学?”叶之走来,忆起这张熟悉的面孔。也望着因车速而扬起的尘烟若有所思地微笑。
“傲慢!”佟贞颜冷哼。最看不惯的种族,以践踏别人生命来耀显自以为是的冷酷。
“是放学路过吗?”叶之不以为意。两个完全不同观念,不同世界的男女怎可能互相了解?
“不!我找缪萱!”不去理会那张冷得足以吊起大多爱幻想的女孩的脸庞,佟贞颜问道:“她已经近一个月未来学校上课了,打电话也无人接听。大家都很担心,所以,只能直上叶漠的办公处问个彻底。缪萱……她到底怎么了?”
“她?”叶之微笑,这一次却没有平常那么耀眼,“正在英国我大哥处休养身体。放心吧,她很好!”
足不出户的缪萱怎么可能突然去英国?她甚至未与她、还有夏淼汐道别。佟贞颜困惑,却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这样……只要叶漠能照顾好她,就好!否则……”欠一欠身,越过他时,留下了极具威胁性的言语。
好厉害的丫头!叶之相信,能与缪萱“厮混”一处的人绝不可能只是泛泛之辈。物以类聚的话并非全无道理的。只是,缪萱——他打电话与叶星聊天时才得到消息,缪萱已在英国住了有两个多星期。而叶漠除了确定踪迹的电话外,再无其他举动。这让他着实吃了一惊,也延续了妹妹的困惑。为什么叶漠知道缪萱的落脚处后,仍未有接她回来的打算?他们,到底怎么了?
抿一口玛格特制的薄荷饮料,缪萱放下杯子,翻过一页书册继续;轻轻移动身体,秋千随之小小晃动一下,有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枝叶一暗一亮地闪烁。僻静处,享受着和风沉静心灵来读一本好书,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了。
可惜,这种惬意总达不到长久。
叶星动作极快地从她手上抽去书,扔向身后,正好充当法沙的玩具。免得影响她与她的谈话。“哎……我的散文集呀!”缪萱眼睁睁地看着她心爱的《三毛文集》惨遭狮爪的欺凌,哀叹。
“小姐,你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请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叶星捉住她的下巴,问。
短短的发贴住脸颊,星辰般的大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瘦削的身材较普通女孩而言确实偏高了些,再加上她总喜好穿中性服装以及利落的举止、爽朗的个性,难怪乍见时会误认她为男孩。
“你与叶漠真的好像喔。”缪萱细看。每一次近观叶星的脸,都会让思念满溢一分。这一刻,又想起叶漠。一个月未见她,他会以同样的深度想念她吗?伸出指尖划过叶星的眉宇,“你们蹙眉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哼!我和他像?省省吧。”叶星立刻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嘿,这丫头夺走了她的专利噢。向来只有她叶星调戏别人的分,哪容得了反之。
“你为什么总在赶我走?”缪萱浅笑。三天一小催,五天一大催,实在有些困惑叶星的心思。是因为恨叶漠的缘故,所以,等价恨这个嫁给叶漠的女子?还是,怕叶漠担心,替他赶着她回家呢?“这里好吃好住,又有‘专医’照顾,我才舍不得离开呢。瞧,来了这二十多天,我都胖了一圈呢。”
“你还在期待什么?指望叶漠来亲自接你回家?”叶星质问道。如果是,那最好趁早打消念头。丢弃孕育了自己宝宝的妻子,叶漠有够冷血!难怪只有他能心安理得地接替父亲的产业,并且干得有声有色。抛弃妻子,丢弃儿女,这一点他学得还真够出神入化的,只有母亲愚笨地会为这种男人郁郁而终。希望缪萱不会成为第二人!
“不!若他赶来,我会在他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收拾行李流浪别处。”缪萱回答。她本就是为了躲避而离开,又怎会在未达到目的之前傻傻地跟着他回去?虽然思念已成灾,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她不会妥协。不过,叶漠竟未追来的事实倒在她的意料之外。莫非他也在给自己退路?
“不相爱的男女何必结婚?你们到底玩什么把戏?等玩出一条新生命时再来反悔会不会太晚了,也太残酷了些?”叶星冷哼。似乎,一切关于叶漠的事,都会让她起脾气。恨——似乎理由充足,也似乎理由薄弱。
“若我告诉你是因为叶漠逼我打掉孩子,我才会逃出他的势力范围,你会不会更恨他一些?”缪萱盯着叶星,眼中又开始闪烁慧黠。
叶星似未料到这一点,呆怔一秒,脸色阴沉。
“我替你杀了他!”她犹豫过,最后仍是主观的恨意占了上风。
“你相信?”缪萱忍住笑。好可爱的叶星。
“我不该相信?”发现她眼中的异样,叶星学乖了,反观其变。
“爱一个人,因了解而爱;恨一个人,也因了解而恨。我爱叶漠,你呢?告诉我,你为什么而恨?”这场莫名的仇恨真的无人可以化解吗?那么,就让她来试试,可否带回一份礼物去香港,送她可爱宝宝的爹。“叶星!替我杀他之前,你甚至未探问原因——叶漠坚持打掉孩子的原因。你甚至未试着了解叶漠,便在心中强加于他一个封号——十恶不赦?这对叶漠实在太不公平。”
叶星瞪起眼,“你在做什么?指责?一个才二十岁的毛丫头?”叶星再哼,底气却不那么十足。也终于了悟缪萱眼中异样的光芒目的何为了。不知不觉中入了她的圈套。
重重地坐上秋千,让绿阴遮去脸上的理亏。法沙跑来,咬住她的高统靴不放。而缪萱,不着痕迹地向里缩一缩腿。虽然相处了近一个月,也清楚这头大狮子温驯得从无伤人的前科,但仍会害怕。叶星体恤地挥一挥手,法沙跃出。
“你瞧不起二十岁的女生吗?年龄根本不是问题。我嫁予叶漠,就是你的嫂子。若你真要冠名指责的话,叶星!我有这个权力哦!”她依向她,这样细微的体贴也与叶漠好像。四兄妹中,他们没成为最亲近的,真是可惜。
“天!”叶星夸张地抚住额头,“希望叶之不会娶一个十九芳龄的丫头回来气死我。”
“叶星!”缪萱突然凑近她,漂亮的脸孔精致得如童话中的公主,“你觉得——我长得像你妈妈吗?”
叶星一窒!妈妈?妈妈死时,她还很小,几乎没有记忆。所以,全部的认知只来自于长兄们断断续续的描述,及相片簿里留存的容颜。似乎真的有些像:长长的发、甜美的笑容,还有苍白的脸色;但,仅止于外表。她知道,妈妈是个柔顺无依的女子,眼中绝不会有奇异的光芒闪烁。
“知道叶漠为什么要娶我吗?”缪萱站起,背对着叶星。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前后话语的拼凑综合,一定会有所了悟其中的含义。“这就是你的哥哥,特别的漠!不辩驳,只一味地付出,给予所爱的人关注;只会傻傻地候在门口,等着珍爱的妹妹参加自己婚礼,最后却只沉默地将失望掩藏心底。”空气凝结成块状,让叶星突然失了呼吸的能力。
“他为什么要你打掉孩子?”叶星生硬地问。
为什么坚持了二十三年的恨意自缪萱诠释而来竟成了一种无知的表现?
缪萱盈盈地转身,笑容甜美而幸福;有些事,不该由她解说,“不必急着赶我回去。我会走!当再过两个星期,凑满三个月的时候,我自会收拾行李回香港,回到丈夫身边。”她一步步后退,看到叶星脸上困惑的表情而满意地朝宅屋走去,“我得回床小睡一会儿,听说孕妇起码得睡上十个小时才能维持充沛的体力。”
“三个月?”叶星低喃,“为什么是三个月?”
缪萱已经远去,回答她的是散步而归,无意听到她们对话的缪臻,“三个月后,叶漠就算持再强硬的态度也无法逼她就范。”缪萱解释,“现在打掉孩子本就为了保住她的生命,而三个月后,流产与分娩的危险系数同等高。叶漠决不会愿意冒这个险。”
“臻!他们相爱?”叶星问。很奇怪的相处模式。
“爱一个人要很纯的爱、很烈的爱。”
“烈到用生命做赌注?”
“这就是缪萱的爱情观。”缪臻侧脸望她,“你呢?”
叶星不答,忧郁地望着前方。阳光下,似有一个男子向她走来。白色的宽松休闲装,似笑非笑的脸上扬着暖意的笑容——
雷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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