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尸谷惊变(加更四合一)(2 / 2)

陈易扯来些茅草加在小狐狸身上。

“好了,”

他一拍手掌,

“天衣无缝。”

………………..

“哈秋!”

东宫姑娘用力揉了揉鼻子,咕哝道:

“肯定有人在想我。”

虽然笨姑娘说不清是谁在想,但一定是有人在想她,她才会打喷嚏,这是不容置疑的直觉。

若直觉都会骗人,哪世上就没什么不骗人的了。

走近尸谷,这里比想象中还要幽森得多,阴风掠过,带着些难闻的腐臭气息,脚下的泥土踩上去触感浅薄。

谷中有死水潭。

水面浮着一层银灰色膜状物,细细看去,竟是无数蛾蚋的翅膀粘连而成,风吹瘴气翻涌,那些翅膀便簌簌震颤,扬起细碎的磷粉,落在断壁残垣上。

魏无缺皱起眉头。

这一带废弃的楼房未免太多了些,比先前所见的荒村还多,似乎修建过某个庞大的建筑群落。

还没来得及让人多想,

远处山谷边沿就见到一队截然不同的车马。

“是他们?”东宫若疏远远指着,朝袁琦问道。

江神遥遥头,旋即纵身高跃山坡,远眺后去而复返,道:“是群官兵。”

“官兵?官兵来这做什么?”东宫若疏没怎么想明白。

“不知道,我们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袁琦说道,身为一地江神,官府的事于它而言都是一等一的麻烦事。

东宫若疏点了点头,他们跟官府无冤无仇,甚至某种程度来说,靠着魏无缺等人喜鹊阁的身份,他们还算是朝廷的人。

袁琦双手结印掐诀,道:“人已经近了,就在这方圆数十里,很模糊,看不清晰。”

点点荧光游离四周,飘忽不定,再看一眼卦象,比之前更捉摸不清,看来人真已近了,但不知是否已踏足尸谷。

袁琦起身道:“我现暗藏起来,好做准备。”

东宫若疏怎会不同意,江神旧伤在身,本就不好与那道人交手,与其正面对敌,不如伺机而动,关键时候再给出致命一击,这些也是此前说好的战略。

微风卷动薄云,袁琦纵身一跃,当即化作银针似大小的龙身,破空而去,瞬间便无影无踪。

大隐于市,小隐于野。

月色静谧,罩在这山谷废墟之中,许是在西北没见过这般瘴气横生之地,东宫若疏左瞧瞧右看看,满脸都写着好奇。

“那有间房子。”

魏无缺及众谍子循声往前看,只见东宫若疏所指的方向立着间的屋子,说是完好也不至于,其楼宇倾斜,墙柱埋在地下,老旧屋檐切割月光泛着水墨色,不过整体有鼻子有眼,看得出是处楼台。

还想观望多一阵,嗖地一声,东宫若疏的人影就已飞了过去,魏无缺不得已,赶忙运起轻功跟上,生怕这小祖宗有什么闪失。

这屋子瞧着像是或是祠堂、或是神庙一类,里面斜置着座小祭台,内里的铜灯架生满铜锈,角落处结满蛛网,凭着微光,魏无缺惊奇地发现,祭坛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以及一尊尊青铜小人。

再抬头一看,两侧竟有壁画,虽然彩漆早已剥落,但仍能看出以玄、赤、金三色为主,云雷纹中浮现出羽人驭兵的奇异图景,充斥着兵戈铁马,似是一处血腥至极的战场图画。

“这上面…怎么有字?”东宫若疏疑惑道。

魏无缺顺势走上一看,竟在东宫若疏所处的廊柱上看见了文字图样,“是…篆书?”

“篆书?”东宫若疏惊讶道。

这时,屋外的谍子跨入其中,报告道:“座主,那群官兵们进了某座楼房里,迟迟未出。”

“他们这是搜什么?”

魏无缺不由疑惑,据他收到的线报推算,白莲教一度进逼武昌城下是不错,但这也是一月前的事,白莲教早已撤军,莫非是在搜剿余党?只是除非白莲教人是群疯子,才会藏身这种鬼地方。

不知怎么地,魏无缺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先叫道士谍子过来辨识文字,随后跨门而出,极目远眺。

雾气比先前更为浓郁,弥漫的浓雾好像罩了一层又一层的厚纱,远处仅能看见突兀延申的树枝。

呼。

阴风刮过,夹杂着嗡嗡嗖嗖的声音,浓雾间影影绰绰起来,山谷的大地突然开始轻微震动。

咔。

魏无缺猛地往脚下一看,发现脚腕上竟多了一只手。

随后,一具面容灰白、身披铁甲的死人从脚下破土而出!

魏无缺骇然大惊,想也不想地一掌击去,那死人面容顷刻狰狞,五官移位扭曲,松开了他的脚腕,魏无缺顺势一蹬,半空中明亮的刀光自腰间而出,腐朽的头颅腾空而起,断口处爆开的不是鲜血,而是浓郁的瘴气。

回头一看,那雾中影影绰绰,似有大群人影攒动,从山谷那一方由远及近,像是风吹麦浪般汹涌。

东宫若疏和道士谍子从屋子里冲出,

“什么情况?”

“尸人!这里都是尸人!”

魏无缺大声说说着,忽然,脚下接连震动,便见泥土缓缓抖落,一具具或干瘪、或骷髅的尸人自地中爬出,双目空洞,皮肉糜烂,雾气如同热刀切油般汹涌沸腾。

好似从上古之时被唤醒不能适应,尸人们先停顿片刻,接着齐齐发出古怪嘶吼,朝着场上的活物扑杀过来。

哗。

东宫若疏的长刀在月光下划出数道寒芒,将三具扑来的尸人拦腰斩断,瘴气爆开如花。

道士谍子反手甩出八张符咒,黄纸在半空自燃成火墙,暂时阻住周遭涌来的尸潮。

“这是九阴养尸地!”道士声音发颤,桃木剑挑起一撮泥土,土中竟渗出暗红血丝,“整座山谷都是尸巢!“

魏无缺突然闷哼跪地,方才被抓住的脚腕泛起青黑纹路。道士谍子撕开他裤脚,只见皮肉下似有活物蠕动,当即咬破指尖以银针点在他足三里穴:“瘴气入脉,座主闭气!“

银针刺入时带起腥臭黑血,溅落处野草瞬间枯黄。

地面裂痕如蛛网蔓延,十几具古代尸兵破土而出,盔甲上印刻着繁复纹路,竟携着古老的旌旗,残破的旗面萦绕浓郁的肃杀气,叫人毛骨悚然。

东宫若疏灵巧似狡兔飞狐,一步越到一只尸兵身前,长刀回身一转,猛力重斩,刀锋却在那斑驳铁甲上重重弹开,东宫若疏惊愕之余,反应极快,当即斜刀上前,朝着没有防护的脖颈一剜,在其余尸兵提枪刺来时,足脚一点,闪身而去。

尸兵顷刻坠死在地,东宫若疏连连退后,身后听见嗖嗖嗖声,谍子们以手弩阻击,零散的箭雨扑射而去。

“这些铠甲…好生奇怪。”东宫若疏回忆了下斩甲时的触感道。

凄寒月色下,铁甲漆黑如墨,上面刻印着繁复玄奥的纹路,如同山峦自不断逼压过来。

她已是四品武夫,全力之下力近千钧,竟一刀斩不开这种铠甲。

魏无缺闭气排毒,抬头一看,只见愈来愈多的尸人汇聚过来,若逗留在此,武夫一气贯穿全身而不得换气,怕是要气竭而亡!

“不是办法……”

纵使谍子们不停放箭阻击,但效用不大,而尸人来势汹汹,以寡敌众,他们在原地支撑不了多久。

“那儿!”

东宫若疏高呼一声,随声望去,只见一座青铜战车奔涌而来,腐尸战马喷吐瘴气,声如雷阵,上面坐着一铁塔似的尸将,旌旗挥舞,枪尖处还缠着半截断裂的青铜链。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待魏无缺判断,东宫若疏人就已似炮弹冲出,脚步连点,随后刀身如飞,与那尸将正面相撞。

大枪横扫,狂风四起,东宫若疏猛一翻身,单手撑住战车,收刀同时一脚重踹尸将,那铁塔身躯似湖面掀波澜般震颤起来,尸将爆发怒轰,双手持枪猛力一砸,要将东宫若疏头颅敲个稀巴烂。

千钧一发之际,魏无缺亦闪身而出,他强忍瘴气如体,刀锋一横撞中大枪中段,尸将顷刻脱开一只手,东宫若疏火速翻身,眼疾手快,双手按刀望上撩斩,白光仿佛撕裂黑夜,尸将无甲的肋上撕裂开狰狞裂痕。

“东宫姑娘,你欠我一条命。”

魏无缺大脚一踹,以免那尸将爆发的瘴气扑面,忽地耳畔一阵劲风,铜锈的弩矢飞来,即将穿碎他头颅之际,却见刀尖一挑,弩矢崩空而断,随后声如雷震,气浪掀得他发丝纷飞。

“不欠啦!”

说罢,东宫若疏拉住缰绳,用力一驾。

众喜鹊阁谍子纷纷上车,四匹腐尸战马的发力下奔驰在这山谷之中。

青铜战车撞碎满地骸骨,又一具战车迎面而来,大枪挥舞如山崩地裂,魏无缺靴底在车辕借力一蹬,刀锋擦着尸将咽喉掠过,溅起的腐液在旌旗上蚀出青烟。

随后他突然暴退,回到战车之上,三支弩箭钉入方才立足处,腐铁打造的箭簇竟炸出碗口大的坑。

尸将坠地,谷中尸人齐齐发出怒吼,诡异至极的嚎叫震荡山谷大地。

紧接着便见断肢残臂挤出废墟泥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尸如蚁群,数不尽的尸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在大地上掀起狂风巨浪!

黑云压城城欲摧!

魏无缺脸色愈发苍白。

越来越多了!

“这些畜生都朝我们冲!“

魏无缺瞥见两面围堵过来的尸群,无数尸将携着尸兵,仿佛黑色浪潮要把他们淹没,不注意间,大枪飞掷而来,一匹战马的头颅应声而落,战车猛地震荡倾斜,众人身形不稳,栽倒在地。

东宫若疏一刀砍断另一匹马的绳子,以此维持战车平衡,她扯住缰绳的虎口渗血,战车虽继续前进,却不如先前那般快,只能拼命往前狂奔。

危在旦夕,这该如何是好?

“你们赶紧想法子,不然我们都得死!”

车上众人面面相觑,手里没有线索,一时也无从下手,魏无缺骤地转头看向那道士谍子。

道士嗓音微抖道:“…方才时间有限,我只辨认出是…‘六国回辟,贪戾无厌,虐杀不已’这几个字……此地所埋的尸人,想必都是秦民。”

闻言,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尸变者为祸一方,变为尸人,民间俗称僵尸、或是活尸,如同酒越酿越香,鱼越腌越咸,埋藏愈久,其气力便愈是恐怖,而这在土地里腌了近两千年的尸人,只怕比两千年前的虎狼之师可怖数百倍!

沉郁绝望的气氛笼罩战车之上。

东宫若疏却不这么想,像这种阴森鬼物,必然有能压胜的法子。

秦民

哎,秦民?!

她脑子里兀然有了个法子,她转头手圈喇叭状大喊:

“修长城!修长城啦!”

喀……

骨骼摩擦的声响戛然而止。

那漫山遍野追杀而来的僵尸极其突兀地僵立原地,彼此面面相觑地看上一眼,接着像是有炮弹炸开般向四面八方逃跑!

“别走啊!修完长城还有阿房宫啊!”

尸潮倒卷,有文士僵尸割袍而逃,武将骸骨丢盔弃甲。最奇是一具抱着算筹的腐尸,边跑边从腔子里漏出竹简坠地的哗啦声,分明是当年书佐应激之态。

“回来啊!修完阿房宫还有始皇陵啊!”

少女急切地呼喊着,竟反过来追逐僵尸。

大片的漆黑如鸟兽散,拼死拼活地扎进松林,仿佛被比死亡更古老的恐惧追逐。

魏无缺定在原地,目瞪口呆,久久不知所言。

最后喉咙里只能迸出两个字:“卧槽……”

尸谷东面。

殷听雪望见远方黑压压一片,慌忙地扯了扯陈易袖子。

大群尸人如同钱塘江大潮般自西向东而来,浩浩荡荡,所过之处都被瘴气淹没。

“陈易,”殷听雪抖开头上的茅草沫子,话音有点打颤,“我们…是被谁发现了?”

陈易也懵了,

金丹境的匿踪之术、上品的屏息符、以及一身蓑衣伪装、连沿路脚印都已打扫干净……按理来说天衣无缝,隐藏得已足够完美。

难道有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