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国舅府设宴,曹公公蒙羞(1 / 2)

一梦江山 木刀衙役 2005 字 15天前

按明制,官员休沐分为例假、赐假、事假和病假四种,除日常例假外,另有元旦、冬至和元宵三大例假。

冬至休沐三日,从节日当天开始;元旦休沐五日,从正月初一开始;元宵则休沐十日,从正月十一开始。

四卫营军制特殊,低阶士兵并无假期,许经年荣升镇抚使,又在圣前立下大功,裴子建便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准他从初一休沐到元宵节后。

如此一来,许经年便实打实得了半月假期,看这位裴指挥使也越发顺眼起来。

上元节后,休沐结束,消失许久的曹吉祥再次出现,于是朝堂又热闹起来。

滕骧右卫派系林立,裴子建是正统的北方人,五官端正,身材魁梧,出身世族,颇有战功,而立之年便已跻身正三品,执掌一派禁军,可谓前途无量。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能完全掌控滕骧右卫。

天子亲军素来是各派争相拉拢的焦点,军中派系林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裴子建是皇帝心腹,虽在明面上能勉强压住手下诸将领,却无法阻止地下的暗流涌动,这其中最有威胁的便是镇抚使拓山。

拓山祖上是北方游牧民族,明初时归顺,受召入京,曾显赫一时,然而世事如棋,瞬息万变,逐渐式微。

到拓山这一代,家族早已没落,好不容易寻了关系投入德王门下,被安插到滕骧右卫做一枚钉子。

其人粗鄙,圆脸厚唇,身材肥硕,皮肤黝黑,喜食牛羊肥肉,每每出言,粗俗不堪。

拓山虽背靠德王,但属草包一个,不成气候,要说滕骧右卫中最难对付的,还应当是经历都事杨文。

经历都事是明朝官职体系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主要职责是处理文书和日常事务,其品阶依所属官职不同而有所变化,譬如宗人府的经历都事为正五品,而通政使司的经历都事则为正七品。

杨文官阶是正六品,居于拓山之下,倚着曹吉祥亲信这层身份勉强撑住场面,却也令他的处境变得极尴尬。

四卫营属御马监统领,纵观明史,御马监和司礼监的斗争几乎没停止过,及至明朝后期,由御马监统领的西厂和由司礼监统领的东厂也是势同水火。

而如今,由御马监统领的四卫营被安插进一个司礼监的心腹,令所有人都如鲠在喉,可偏偏曹吉祥权势滔天无人敢反对,只好忍气吞声接下这枚“眼中钉”。

杨文是典型的笑面虎,极善笼络下属攀附权贵,短短几年,硬是在滕骧右卫站稳脚跟,有了根基。

于是裴子建、拓山和杨文便在滕骧右卫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裴势力最大,拓山次之,杨文最弱,三方虽常有明争暗斗,倒也还算稳定。

许经年的崛起太迅速,滕骧右卫镇抚使虽只是从四品,但从低阶禁军到这个位子,常人要花一辈子时间钻营,而他却只用了一夜,这不寻常的跃迁令各方嗅到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曹吉祥离京半月,再回来时,发现许云安竟成了东宫座上宾,心里恨得牙痒痒,这小子势头发展如此迅猛,若再不想法子打压,恐怕用不了多久便要完全失控,如此想着,便在回京第二夜悄然叩响了万国舅的府邸大门。

万良辰近来闭门谢客,青州之事后,他被万贵妃一通臭骂,这才后知后觉,发现着了长公主的道,对许经年的恨意也更增添了几分,无奈错已铸成,只好每日深居简出,窝在府邸内静思己过。

京城富贵迷人眼,国舅府邸占一半。这句流传于民间的顺口溜虽有些夸张,倒也能让人尝鼎一脔想象到其中奢靡,因此即便不出府门,也丝毫不影响万良辰寻欢作乐。

曹吉祥善投机,无论朱祁钰当政,还是朱祁镇夺门复位,都当机立断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自诩聪慧,厌憎愚蠢之人,很显然万良辰便是这类人,因此二人素来私交甚少。

他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处境亟需一个盟友,今夜前来,便是为了与德王党达成某种默契,而这种默契一旦达成,就意味着自此以后曹党要与德王党同乘一条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皇帝的背叛。

瞧不上万良辰,却不得不主动投靠依附,这令他有种屈辱感,作为奴才,朱祁镇这个主子很令他满意,可如今对方已然不再信任他,得不到信任的忠诚是可笑的,也是危险的,他必须谋求生路。

悄悄溜下朱祁镇的大船,转而投向德王阵营,这是铤而走险,更是狗急跳墙,稍不留神,便万劫不复。

因此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以至于当他走在国舅府宽敞奢华的连廊内时,脑袋里想的竟然是“倘若此时转身离去,不知万贵妃当作何反应”。

金玉阁位于国舅府正中央,是一栋似塔似楼的三层建筑,也是万良辰消遣作乐的重要地点,平日宴请会客也多在此处。

曹吉祥一路恍惚,及至来到金玉阁外方才如梦初醒,未进其门,先闻其声,鸾吟凤唱,不绝于耳,放眼望去阁内灯火通明,人影交错。

上元节余热尚在,曹公公却分明感受到阵阵凉意,不禁摇头苦笑——结盟之事自当谨慎秘密,如此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唯恐天下人不知,实在愚蠢!

可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进去。

春色袭人,芳华满室,一入阁内,便看到仅着白色里衣的万国舅追着一名舞姬嬉戏玩闹,主座正对大门,旁边酒菜洒落一地,两侧桌椅次第排列,位子上却空空如也,只在主座左侧桌后坐着一个黑袍男人。

曹吉祥心中痛骂万良辰,脸上却堆笑开口道:“曹吉祥见过国舅爷。”

音律声戛然而止,万良辰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站在门内拱手作揖的曹公公,片刻后爆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没想到我这声色犬马之地竟然要招待当朝最有权势的公公,有趣!有趣!”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曹吉祥心中不悦,收起双手回道:“国舅爷说笑了,咱家素来不好此道。”

万良辰转身返回主座,边走边笑道:“曹公公是不好此道,还是不行此道?”

曹吉祥怒火中烧,强忍着一口气冷冷道:“今夜咱家前来,是应了万贵妃之约,倘若国舅爷无心正事,这就告辞了!”

他心里早有盘算,自己与东宫结怨太久,况且太子党已有内阁首辅李贤,如今隐约有将许云安纳入麾下之意,莫说投靠无望,即便事成,恐怕也会被排挤在核心之外,德王党固然是最佳选择,但若对方无意,便可转投皇后门下。

钱氏虽无子嗣,但心计深沉,在后宫大权独揽,虽不是上上之选,也总好过自己单打独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