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应芷挣扎的动作一顿,眸光中的慌乱登时被愤怒的火花淹没。
“王爷的青云路,我不敢走。”
她没再挣扎,只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缓缓扯出一个笑。
那笑就在裴如璋手掌之中绽放,他心跳几乎是漏了一拍。
接着他就听见奚应芷满是嘲讽道:“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王爷这么追着赶着,我怕那不是青云路,而是断头台。”
一瞬间地晃神,裴如璋很快又被这话激得恼怒。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本王说话,你不怕死吗。”
他手上陡然加重力气,奚应芷却硬生生忍住下巴处钻心的痛不肯露怯,咬牙道:
“我的胆子自然是王爷给的,死有什么好怕的,倒是王爷,怕不怕我死?舍不舍得我死?方才在酒楼,王爷去而复返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如同石子咚咚咚砸在裴如璋心口。
她就这么不闪不避地跟裴如璋对视,果然没错过他眼底的震颤、茫然、不敢置信、慌乱。
见了这模样,奚应芷像是三伏天里吃了梅子酒,狠出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她本不打算挑破。
一来触怒这个男人确实危险,二来裴如璋对她莫名的关照在某种程度上能给予一定的便利。
若是加以利用,说不定能成为利器。
可是,理智和利益的衡量在某种时候往往会被情绪打败。
譬如此刻,奚应芷恼羞成怒,早将什么谨慎抛诸脑后,只想着争这么一口气。
见了男人满脸风雨欲来的晦暗,奚应芷更得意地冲他一挑眉,嫣红的唇吐气如兰:
“王爷若是舍不得我死,就将这凶神恶煞的模样收一收,我最不喜欢男子这般冷冰冰的模样。”
裴如璋像是被踩了痛脚猛地将她推开,指尖处似有火烧刺痛灼热。
他难耐地搓着指尖,看着面前再也没有怯懦的女子,抿唇沉声道:“奚应芷,你大胆。”
奚应芷虽被甩得摔在车厢之上,面上却并未吃痛,反而笑得更加张扬。
“臣女的确大胆。”
她撑着车厢壁坐起,“王爷要取我的小命吗?”
裴如璋又是一阵语塞。
奚应芷轻笑着打开车门,回眸一笑。
“王爷不取,臣女便不打扰了。等哪日王爷想要了,臣女自然乖乖等着。”
语罢,跳下马车,扬长而去。
那背影是从未有过的浓烈意气,裴如璋不受控制地盯着她的背影,像是头一天认识她一般。
不,或许是她一直以来掩饰得太好了,让裴如璋将一只狐狸当作了兔子。
不,或许不是狐狸,而是被逼急了,想咬人的兔子。
大脑中一幕一幕地闪过奚应芷方才的每一个表情,裴如璋眸中神色变幻不定。
不知想到什么,他面上的怒色缓缓散去,取而代之是胸腔处发出低沉悦耳的轻笑。
好,好极了。
奚应芷快步走入门后,连转了几个弯绕到一处树荫下,方才靠着树干拍着胸口连连舒气。
太大胆了,她怎么就胆子这么大,连端亲王都敢排暄!
真真是昏了头,什么胡话都敢说。
方才那一瞬,她甚至以为裴如璋会在后头以暗器射杀她,没想到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她安然无恙、好端端地活着走回来了。
劫后余生之感席卷全身,奚应芷只觉双腿都在发软。
靠着树干歇了好一会,双腿才沉甸甸地找到些力道,缓缓地挪了回去。
等回了屋子,喝了盏热茶,驱散惊惧后,再想起方才马车上裴如璋吃瘪的神情。
奚应芷忽然扑哧着笑了出来。
给她收拾书本的梧桐忍不住看过来,“姑娘想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
奚应芷愉快地眯着眼,“若是有一只猛虎自己晕了头,一头撞到你家的木门上,成了你的猎物,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梧桐显然不能理解,“猛虎?那种凶兽就算装晕了头也很快就会苏醒,姑娘不赶紧跑,还顾着高兴?”
奚应芷转了转眼珠。
好吧,梧桐说的也不无道理。
猛虎哪怕一时晕了头,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你若真的掉以轻心,等他醒过神来那一刻,必定会毫不留情地用尖牙刺破自己毫无防备的喉咙。
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不过,话虽如此,这一刻的上风仍旧让奚应芷兴奋得在床上辗转了半夜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