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争吵的激烈程度前所未有。经历了之前的一系列座谈之后,调查团内部对所有问题都产生了严重分歧,完全不存在共识。
——邓瑜,1983.7】
“浅野教授的话说得完全不懂政治。‘必然要制造贫富差距’,而且‘差距会越来越大’?我们还要不要搞社会主义了?”
“我也觉得希羽组的做法有问题。之前那位项所长说,‘科研成果资本化不等于成为资本家’?哼,到最后钱多了,还是要做资本家的,只是早晚的问题。不然怎么剥削劳动人民获得剩余价值呢?”
“那这些剩余价值不还是留在研究所,留在咱们国家吗?”
“被剥削的科研人员不是中国人吗?方谦、魏思静、陆家义他们不是中国人?”
当几人讨论到这里时,其中一人敲了敲桌子,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此人先是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老李,你们这样吵没有意义。我倒是在意另一件事:刚刚那位浅野教授说话可能还是太保守了,她特地多次提到了‘社会主义中国’这个词。这个词虽然对我们中国人来说不够规范,但足以确定她已经对我们国家有相当大的兴趣,甚至可能有相当的了解。”
“同意。这样的话,她刚刚提出的观点中,有相当一部分就可以被视作是站在我们的立场考虑的了。”
“‘奉献精神’不能量化所以不能作为考察标准?难道金钱就可以作为标准了吗?”
“老雷,现在的咱们不论是在国内比较还是在国际比较,物质和精神都不足。你让现在的年轻同志们都只讲精神奉献,那谁还能耐得下心去研究?我们所的陈春先【1】可是和陈景润一样的教授级正研究员,连各种领导和老专家都拦不住他,最终还是选择下海,你最好还是不要太低估你这种落后思想的后果。”
“再不改革,小年轻们过几年就都去国外了,我们国家的科研事业怎么办?”
“那只是个例!个例!大多数小同志们还是很爱国的嘛……”
“希羽组这样的改革太激进了,其他研究所集体上访该怎么办?”
“老于,小夏教授一怒之下不给这里投资,这里的几十号人,尤其是超过三分之一的外国专家该怎么办?是把拨付给中科院的那一点点资金中,抠出那么百分之一、二给他们,还是直接自生自灭?就按照现在这种情况,谁去接管,谁敢接管,谁能接管?”
“没错,那些外国专家都清一色地说得很清楚了:他们都是因为小夏教授在这里所以才来的。没有小夏这杆‘红旗’,他们直接各回各家。”
“说话的肯定是才二十岁出头的外国年轻专家,这种话也就是糊弄糊弄其他国内的年轻同志。”
当一名中年男人说出这句话时,邓瑜突然发言:“可是,我刚刚翻过会谈记录。这段话是我们找斯蒂夫副教授和关原医生问出来的,他们在研究所里可都不年轻了,有过近万次手术和急救经历的关原医生更是经历过多次全面战争的军医,甚至是世界范围内的外科权威之一。”
“中科院本来就与希羽组有严重矛盾,把中科院的人请过来接管,肯定认为空降的人是来添堵的!这种不利于团结的事情一闹,到时候同志们阳奉阴违地搞研究,我们还未必能发现,所有人都不好受。”
听完邓瑜的话,调查团的另一名中年男子立刻感叹道:“是啊,希羽组这个国家级研究所一旦解散,谁承担得起后果?而且这段时间里管理整个研究所的,要么是夏希羽本人,要么是继承他的路线的秦若华或项天微。反正,我敢说我们中科院的老同志过来,肯定要推翻几乎所有政策。”
“要是让我来接管希羽组,肯定也是要推翻的,这些政策太激进了。”
“我原先是搞高分子材料的,对数学这方面的情况不太了解。我就好奇一件事:那个小夏不在,我们国家那么多搞数学的,就只能吃带毛猪?”
“你要这么说,我就得说说了——希羽组研究所迄今为止,在短短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只用不到八十个人的规模,就至少在代数数论、组合数学、模糊数学、拓扑学、决策科学、系统科学这几个学科里,做到了外国同行都承认的、无可置疑的、遥遥领先的世界第一。这个认定是我们乔办给出来的,甚至是乔公亲自批示认可、点了头的!你要有问题你去找‘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