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这件事情动静又不小,顺天府许大人得了孙柏的线索,连着几天不眠不休,抓到了孙柏描述的那个人。
这人胆子小的很,见那天的事情不小,就已经整日都在提心吊胆了。想去寻嘱咐自己做事的妈妈,却正瞧见一些人往自己家里去,凶神恶煞的,还带着酒坛子,这人知道怕是妈妈要害自己,就连夜跑了。
往常去的地方都不敢再去了,这人寻了一个暗娼,整天住在那里不敢出去。后来那娼人嫌他身上没剩多少钱了,要赶他出去。
他气不过,与娼人扭打起来,没想到失手杀了人。暑夏难放尸首,暗娼的小宅子不过两天就臭气熏天,这人就打算夜里出去,再换个地方待着。
才出来门没走多久,被巡街的衙役一拍肩膀,他就被吓得跪在地上,将自己的罪行吐得一干二净。
金仙湖的事情也简单,就是个青楼叫做红招楼的。从前眉仙子是对家头牌的时候,压着他们家起不来,如今见眉仙子又要复出,红招楼的老鸨就找来几个人混在人群里伺机寻事,搅了眉仙子的花船。
这人也是不知事,见人挤人地要去看眉仙子的花船,乱中生出一计,喊了一声“桥塌了”。
桥上的人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只忙着要下去,慌乱中挤掉几个人,冬儿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别的混混见了,心知是个好机会,就一块儿跳下水要去凿了眉仙子的船,推搡借路的时候又推下去几个人。
这让场景更混乱了,顺天府的衙役都到了也不够用,忙调了宿卫军来,这才压制住。
这下抓到祸源,顺天府许大人禀报之后,抄了红招楼,仔细翻了楼中一众人的罪行,发卖的发卖,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这些都是后话。
七夕过去,眼看又到了中元节,卫青柳特意到孙家来,请萧湘一块儿去大承恩寺参加法会。
见卫青柳主动提这回事,便是那次的阴影已经过去,萧湘自然应下。
到了中元节这天,一大早卫家的马车就过来接萧湘。
萧湘这次是和卫青柳坐一块儿的,上回老夫人险些没能受住,这次就不去了,叫杨若禾带着一双儿女,跟着卫时羡过去,并没有带上吴姨妈一家。
到了大承恩寺,仍是和去年一样的流程,萧湘给父母点了灯,回到大雄宝殿听了经,用过素斋,到厢房里休息。
或许去年是战后第一年,中元来法会的人十分多,今年少了许多,厢房安排的就宽松了。靖宁侯府分了个小院子,有三间厢房,刚好够他们歇息的。
杨若禾自己去了一间厢房休息,萧湘和卫青柳在一块儿。
看着萧湘和卫青柳一道进了厢房,卫时羡捏了捏拳头又松开,心道难道七夕那天她气的很了,为何今日都没看自己一眼?
萧湘故意不去看他,和卫青柳一块儿到屋里,简单洗了下脸,躺在一块儿睡了。
枯坐一早上听经,杨若禾也累了,躺在床上不一时就睡着了。
卫时羡怕有人不放过杨若禾出门的机会,又闹出些事情来叫靖宁侯府下不来台,所以叮嘱人前后都仔细守着,他回到屋子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索性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斟茶独饮。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犯困,守在窗外不远处的两个护卫打了个哈欠,突然听到有些响声,两人对视一眼,一个人走过去看了看,另一个人守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不见那人回来,留在原地的护卫心里起了警惕,略往前走了两步,去看是怎么回事。
忽然觉得身后有些动静,护卫忙回头,却不见有人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见方才的护卫又回来了,问是怎么回事。
那个护卫摸摸头,说:“看着影子不小,走过去却见是个松鼠,真是奇怪。”
两人并没有离开值守的地方,也没看见什么人影,只当是山上的动物发出的动静,没放在心上。
杨若禾一觉醒来,觉得疲劳消了许多,起身整理了衣裳,叫丫头去倒杯茶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临近桌子的窗户打开一些,丫头以为是之前的沙弥没有关好。
低下头去拿茶壶倒水的时候,发现桌上有片叶子,是发红的枫叶,知道杨若禾喜欢这些,丫头就忙捧着给杨若禾。
杨若禾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叶子形状极好,红的又恰到好处,在这盛夏倒是难得。杨若禾顺着丫头指的,去看没关好的窗户,以为是风吹进来的缘分,心里喜欢的很,就收了起来。
这边萧湘先醒过来,见时间还早,就没有吵醒卫青柳,见茶壶里的水已经凉了,打地铺的丫头熬了一上午睡得正香,她就自己拎着茶壶出去了。
一打开门,正看到卫时羡坐在门口的石凳上。
听到有门开的声音,卫时羡转过身来,看到是萧湘,就走过来,轻声问道:“睡醒了?可有何事?”
或许是萧湘自己的心境便了,也或许是知道他今日的别扭,竟从他的姿态和语气中读出一些委屈。心底像是被猫尾巴拂过,萧湘脸色有些发红,说:“出来换壶茶。”
卫时羡这才看到萧湘手里的茶壶,道:“叫丫头做就行了,何必劳你亲自动手呢。”
萧湘略微摇摇头,说:“她也累了,不过是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知道她的脾气,卫时羡也不多说,接过萧湘手里的茶壶,递给一旁的护卫。没了手里的东西,两人都有些尴尬,卫时羡犹豫问道:“你若渴了,先坐下喝些茶?”
看着石桌上摆的茶壶,萧湘点点头,和卫时羡一块儿坐下。
既是来诚心礼佛,卫时羡没有带自己的茶叶,茶壶里是大承恩寺的粗茶。他自己行军多年,早就过惯了粗糙的生活,但给萧湘倒茶的时候发觉不对,这样的茶不该是给萧湘吃的。
他面上有些赫然,萧湘不觉的什么,伸手接过。
喝了口茶,见萧湘神情如常没有嫌弃,卫时羡抿了抿嘴巴,找个话题,问道:“可歇好了?”
萧湘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十分喜欢卫时羡无措的样子,就笑了笑,说:“歇好了。”然后看着卫时羡又是抿嘴,又是捏紧茶盏,绞尽脑汁在想还能说些什么。
二十五的人了,沙场生死十年,如今身居高位,不知有多少人上赶着捧他,又不知有多少女子春闺梦里都是他。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却像是个青涩的少年一般。
萧湘忍不住笑了出来。
卫时羡本来在想着,该再说些什么既不唐突又能叫萧湘多说一些的,可她离自己这么近,又这么美。卫时羡看也不敢看她,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比之千军万马临于城下更叫他慌乱。
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萧湘却突然笑了,虽是打趣却没有恶意的笑。好像心里的千言万语都不用宣之于口,她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卫时羡忽而头脑一空,一块儿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