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仙湖的花船游行开始后,街上的人就少了许多,卫时羡叫人抬来两顶小轿子,让萧湘和卫青柳坐进去,自己跟着走在一旁。
走过恒昌街的时候,那个猜灯谜的灯笼店前也没剩多少人了。想起那个崔学子送花灯时的情景,卫时羡心头一动,叫轿子先行,自己快步走进去买了两盏花灯出来。萧湘并没有察觉。
到了宅子门前,萧湘走下来要往家里走,卫时羡突然叫住她。
萧湘回头,看到卫时羡拿着一盏灯笼递给她,灯笼上绘着月上柳梢的图案。
看着流转的灯光,萧湘犹豫着没有说话,在卫时羡以为她又要拒绝自己的时候,萧湘却突然接了过去,也没有说谢,只低着头走进大门,又把门合上。
卫时羡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捻了捻方才捏着灯笼的手,不明白她这是愿意收下灯笼,还是只是给自己面子,心里又怕自己唐突,还在桥上拥挤时揽了她的腰,又叫她生气了。
见久久不动,卫青柳掀开帘子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看见卫时羡对着大门发呆,手里还拎着给她买的兔子花灯,连背影都透着一股不符合他平日形象的傻愣。卫青柳觉得好笑,又悄悄放下了帘子,心道自己三叔看着威严,对着萧姨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想起卫青柳还在等着,卫时羡转过身,道:“回府去吧。”
轿夫又抬起轿子,稳稳地往侯府走去。
卫时羡没有骑马,走在轿子旁,走了两步,心里有些惦记,明知萧湘不会出来,却又回头看了眼。
回到家中,孙大娘听到了动静,隔着窗户和萧湘说了两句话。孙娇和孙柏都不在,孙大娘说两人都出去玩了还没回来。
萧湘回到自己屋里,把灯笼放在桌子上,熄灭灯笼里的蜡烛,点燃了桌上的油灯。两只小猫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进宝如今长大许多,比起福宝也不差什么。两只猫儿养的都极好,胖嘟嘟的,身上的毛发光亮蓬松,在地上扑毛球玩。
萧湘蹲下来挨个揉了揉,进宝更依赖她,把整个脑袋埋进萧湘的手里,惹得萧湘心底软趴趴一片。
逗过两只小猫,萧湘拿着身干净衣服去洗漱。
洗过澡后,萧湘坐在梳妆台前擦着头发,在镜子中看着两只小猫玩的开心,自己也跟着笑开。正笑着,眼光一转,又看到桌子上放的灯笼,正擦着头发的手都停了下来,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前世今生,从没有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最开始,她以为卫时羡是个极体贴的好老板,她承他的恩情,就尽力为他做事。后来变了,她是下了狠心再无牵绊的,却被拦了一下,也是一时脑热留在了京城,无法撇清干系,就变成了尴尬的朋友。这时欠下的情,就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尽管萧湘已经尽力回避他,尽力绕过这件事情,周围的人也尽力克制八卦的心思。
可任谁都看见,两人之间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也是说不尽的烦忧。
但今日,萧湘心头慌乱不已手足无措的时候,卫时羡恰时伸出手来,那一刻,萧湘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安定。
那一刻,萧湘甚至在想,卫时羡一定是个可以依赖的恋人吧。
前世今生,萧湘一个人独行太久,即便因为性情相投有一些朋友,可她自立的性格不愿意去依赖别人,也从没人可以让她放心依赖。
她从没在别人身上找到过安宁。
但是那一刻,萧湘觉得十分安心,陌生又叫她觉得理应如此的安心。
从陵州开始,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卫时羡都是十足的可靠。萧湘或许恼过怨过,却从没怀疑过卫时羡的品行。
这半年多以来,他莽撞却从没动摇的关切,是路人都能看明白的痴情。
自己还在纠结什么呢?
萧湘也说不明白。
但她知道,那一刻是切切实实的心动。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在空中描绘着镜子里的灯笼。
他连灯笼都只敢挑个月上柳梢的。
他几乎每天都要到四时居去,明明白白的心思恨不得捧出来给她看。但在这花好月圆的七夕,只敢挑个月上柳梢的灯笼,婉转含蓄,是怕唐突?
还是近乡情怯?
一把年纪却像个冒失的少年,总是不得章法惹她生气,却又一片真挚叫人哭笑不得,又叫人化了一腔柔肠。
萧湘抬眼,不妨看到镜中人的笑容。
始料未及,原来自己在笑啊。
看着自己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萧湘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疏通头发后,坐在床上,拿着逗猫棒和两个小猫玩。进宝活泼一些,跟着在床上跳来跳去。福宝则稳重一点,蹲在一旁观察,终于找到时机跳起来,一爪按到了绑在线上的小球。
进宝没收住脚,也跟着跳上去,却被福宝狠狠蹬了一脚,顺着凉簟滚了两圈,懵懵懂懂地站起来看着福宝,像是不敢相信福宝竟然蹬他。
萧湘被逗的乐不可支,抱着进宝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是从没有过的痛快,这天晚上也是睡得十分香甜。
到了第二天,萧湘起来时,孙大娘已经做好了饭。萧湘坐在院子里喝粥,不见孙娇和孙柏出来,萧湘就问他俩去哪了。
孙大娘说:“都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说罢脸色有些怪,抬头看了眼孙娇的屋子,低头凑过去对萧湘说:“娇娇在屋里气着呢,不愿意出来。”
萧湘有些奇怪,问:“怎么回事?”
孙大娘低声说:“昨儿孙柏带着冬儿去玩,正碰上金仙湖的事儿,冬儿被人挤得落水了。”
萧湘一惊,忙问:“冬儿有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