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伯逛了一天只熟悉了京城的事物,但没什么收获。孙大娘却拿了满满两手的东西,孙柏也跟着拿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孙大娘就在后院翻地,叫孙柏帮忙撒菜籽时才发现这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气的孙大娘又骂了一通才低下头做事。
孙柏一个人无聊,就跑出去玩了。但毕竟人生地不熟,他不敢跑远,只在附近玩儿。逗了逗邻居家的狗,欺负哭了几个周围的小孩儿,绕了才不到几条街就看到一间书院,上头写着“恒昌书院”四个大字。
孙柏知道,这就是他姐要他来的地方了。
这书院建的气派,孙柏也看的好奇,就绕着书院转了一圈。绕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一棵黄杨树伸出枝条,孙柏看了眼周围没人,后退几步再跑过去,三两下就翻上了墙。
进了恒昌书院,孙柏怕叫人揪出去,就绕着偏僻的地方走。这时候书院都在读书,没几个人在外头走动。
远远的看过书院的屋舍,见学子们都是个大通铺的住着。孙柏摇摇头,叹气说真是可怜。
走着走着,孙柏就把书院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要再找个矮墙翻出去。才走到一个角落,刚翻上墙,就远远地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走过来。孙柏眼睛一转,顺着爬到了一旁繁茂的银杏树上。
这棵银杏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得两个人才能合抱,枝叶繁茂,正将孙柏遮的严严实实。
走来的这两个人,一个叫做焦与,一个叫做霍显,都是恒昌书院的学子。两人低着头小声说话,直到走到树下,孙柏才听到两人的声音。
明知这里偏僻无人,焦与还是左右看了两眼,面上十分为难,说:“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霍显比他果断许多:“不这样做,咱们哪里来的银子读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他得罪了贵人,命里该有这样的祸事,不是咱们,也有别人出手。你我二人还顾着同窗情谊,给他留些活路……”
说到这儿,霍显的眼睛越发决绝,又说:“想想你家中操劳的父母!贵人给的银子,够你读到状元了!”
这话叫焦与咬牙狠下心来,又问:“咱们该怎么做?”
霍显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天你先过去,拿这东西逼问过他,我在人群中为你应和,叫他下不来台。到时候那位姑娘也会出来,众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必定坐实。如此贵人交代的事情就做成了。”
焦与听了,忙问:“怎么不是你拿着去找他,我在人群中为你应和呢?”
霍显眼睛闪烁一下,似一片赤诚为焦与顾虑,道:“我与贵人说了,你家中比我要紧一些,给你七成……”
听到“七成”,焦与的抵触瞬间消散了,霍显继续说:“有三百五十两银子呢!”
竟有三百五十两银子!
霍显又说:“我想着你比我更需要这些,就想着让给你。既然你不愿意,那还是我来吧。”
“我愿意的,愿意的。”焦与忙拉住霍显的衣服,说道。
霍显有些犹豫,像是舍不得这些银子一样,不过看到焦与期盼地看着他,霍显叹口气道:“那就让给你吧。”
孙柏在树上都要笑出来了,心道这个人真是精明,一不说那贵人是谁,二不说贵人到底给了多少,就这么忽悠别人顶在前头。若是出了岔子,他可一点事儿都不担,说不定还能拿更多的银子。
但焦与还是有些顾虑,问道:“拿着这东西真能叫尤叙无可辩解?他又从不去青楼,旁人怎么会信他叫人怀孕呢?”
孙柏正趴在树枝上揪着叶子,听到这句话顿了顿,心道这个名字听着挺熟的。
霍显解释说:“这上头是他的字迹,旧日同窗一看便知,任他狡辩也无用。”
焦与手中的情诗之淫艳,和他看过的那些比起,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拿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就已经叫焦与面红耳赤浑身发燥。
虽然这青楼女子和尤叙并没什么关系,可听说他那两个东家都各有风姿,听说其中一位,说是沉鱼落雁的仙人之姿也不为过。天天待在一块儿的,可说不好有些什么干系……
焦与捏紧了手中的纸,心里有些艳羡。
见他发呆的样子,霍显以为他还在犹豫,就又安慰说:“你放心,那妓子都安排好了,只要你拿出这东西来胁迫,剩下的事情那妓子都会做好的。”
焦与点了点头。
这两人又对起说辞,焦与说了一套,霍显觉得不好,又编了些话叫焦与学。
两人以为周围无人,对着头说得起劲儿,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听着清亮却又有些浑厚。
“哼,竟敢在老夫脚下做这种勾当,活该你们考不上功名。”
两人被吓得一惊,抬起头紧张地张望却没看到人影,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有些毛骨悚然。
霍显斥道:“是什么人在这儿装神弄鬼?”
庄子旁有人擅长口技,孙柏跟着学过一些,扮作老生的声音,又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知诗书却不知忠义,可悲可叹啊。”
头顶本就是人的盲区,两人又心虚,四处张望也没寻到哪里有人,更是惊慌,心里都在想着莫非是圣人显灵,看到了他们的勾当?
焦与心里念到子不语怪力乱神,一边结巴道:“你……你……到底是谁!”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回话,焦与咽了口口水,看向霍显,问:“霍兄……是不是……”
霍显见没有人再说话,就直起身道:“焦兄不用惊怕,定是有人故意唬人。”
焦与又问:“那咱们说的不就被人听到了吗?”
霍显阴沉下脸,说:“他并没有凭证,只要你我不认……”
霍显话还没说完,又听见有人发出声音:“嗤。”
焦与又被吓得跳了一下,贴着霍显,指着不知道哪个方向,结巴道:“霍……霍……霍兄……这……”
霍显心里有鬼,也怕得很,但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怪。霍显认定是有人听到了他们的计谋,就说:“我们在此说话,不想碰到了兄台。若兄台方便现身,咱们可一道出去吃酒论诗,若是相投,也是缘分不是?”
这是想拉孙柏入伙的意思。
孙柏撇撇嘴,说:“你们这些囊虫,光是看看就污了老夫的眼睛。与你们同坐一桌?凭尔等也配?”
说罢,孙柏又神在在唱起一首诗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像是七八岁的纯稚孩童,时而像是十五六的轻狂少年,时而像是三四十的严厉长者;忽远忽近,一时像是耳边的喃语,一时像是高空的梵音,一时又像是山谷的回响;时而吊起尖锐的戏腔,又时而沉下嗓音像是年迈老者的叮嘱。
晴空被飘来的云遮掩,天色暗淡下来,又一阵凉风吹过,繁茂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传说中鬼怪的低语。
两人心里越来越害怕,不自觉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