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就忙换了笑脸，哄道：“柳儿不气，我叫你三叔好好收拾他一顿。今后他胆敢再冒犯你，我就打断他的腿。”

卫青柳这才放下心，咬了咬嘴唇，又问：“祖母，您不气我没忍着吗？表叔是您的侄儿……”

“品行不正，就算是我亲儿，我也容不下。你要记得，你是我靖宁侯府的大小姐，与人和善是你教养好。但若有人敢欺负你，就只管打回去。一味忍下，才是丢了侯府的面子。”

老夫人慈爱地摸着卫青柳的头发，声音慢悠悠地，想到了吴姨妈和她的儿女，心里有些发寒。

卫青柳说的“忍着”两个字也是奇怪，不知道谁教的，老夫人看了一眼文嬷嬷。文嬷嬷会意，使了个眼色，带着卫青柳的丫头下去了。

老夫人又拉着卫青柳下棋，说看看她如今学的如何，卫青柳自然作陪。老夫人故意让着，又带着丫头们换着花样夸赞卫青柳，这才终于哄小姑娘露出笑容。

到了午间，杨若禾带着卫青杨一道来用午饭，众人乐呵呵的吃过，又说会儿话，就各自回去歇了。

一路上看着女儿心情十分好的样子，回到六荷院，叫卫青杨回去歇着。杨若禾才问怎么回事。

卫青柳抿着嘴巴，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去和祖母说了，祖母叫我不用担心，她会为我做主。”

看样子老夫人不仅没有因此迁怒女儿，反倒还安慰女儿一番，杨若禾心里也很高兴，又感慨一遍老夫人实在是难得，就说：“你祖母待你好，你心里要清楚。但要体会你祖母的不易，以后避着他，不叫你祖母为难。”

母亲又说这种话，叫卫青柳的心情低落一些，也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就点点头，乖乖地应下。

南山院这边，众人离开后，又摒退下人，文嬷嬷才低声讲给老夫人听。说的详细，从今早的事情，到杨若禾劝卫青柳忍耐，又到萧湘如何劝卫青柳。

老夫人听了点点头，嘴巴张合几次，终于忍不住感慨一句：“大儿媳竟还没一个十五的丫头看的明白。”

文嬷嬷看的最分明，就说：“大夫人身在此中，自然顾虑的多。”

老夫人也知道杨若禾的顾忌，又叹口气，心道这是无解的事情，就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先睡吧。”

躺下后，又翻着身睡不着，越想就越是心痒难耐，心道萧湘真是难得的品行和才智，就算自己儿子不愿意，也得按着叫他点头。

没想到到了晚上，竟是卫时羡提了出来。

原来前阵子卫时羡遇到过宋渭后，两人便打起官司。

先是卫时羡找人参宋渭一本，说他做事无视法度，狠厉残暴。宋渭自然回了一本，说卫时羡在左神策军独揽大权，意图不轨。

皇帝心里明白的很，知道这两人不和已久，揪着一些找不出多少证据的事情来指责对方，为的只是泄愤而已。皇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是叫人去查，查来查去也没见查出来什么。

只是宋渭是孤臣，做事又狠绝，早就招不少人记恨。见卫时羡参他，皇帝又不拦着，就都跟着想踩上一脚。

宋渭根本不在乎，他自己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也无妻无子，连府邸都是皇帝赐的，只有一个老奴。就算全朝廷的人参他，也找不出能伤他的东西。

孤臣又不同于别的，别人越是参他，他越是不招人喜欢与人不和，皇帝就越是看重。

宋渭又毒的很，他和卫时羡不过是你来我往地过招，发泄心里的愤怒。对旁人就不是了。他盯着人三寸，见谁跳的厉害，就照着人喉咙咬上一口，害的不少人丢官降职。

皇帝脾气有些奇怪，对这事十分满意。两个心腹臣子闹得厉害，叫他看足了热闹，还整顿了朝堂，可谓是坐收渔翁之利。

这阵子，皇帝看着两个臣子互参的折子，都能多吃一碗饭。还对身边的人点评，说：“宋渭还是手下留情了，这言辞犀利却不伤人根本，明白就是告诉朕，他是参着泄愤的。卫时羡差上一些，到底打仗的人文笔差些。”

然后皇帝还叫人给卫时羡送了些书，暗示他的文笔不如宋渭，叫卫时羡暗自气了一阵。

众人见两人闹的动静不小，皇帝每每高举板子轻轻落下，两人谁都没被罚。偏下场掺和的被罚了不少，琢磨出不对劲来，就纷纷撤了出去。

但卫时羡仍和宋渭斗的厉害，每日都能见两人互踩，不管朝堂上说到什么事情，都要拉出对方贬低一番。

所以才有卫时羡只让卫青杨送人的事情，怕叫宋渭寻到机会见到杨若禾。

今日皇帝又召他，要派他去押个盐官。盐官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查出他贪了三百万两白银。

卫时羡不愿意去，故意向皇帝使性子，说：“臣不堪重任，倒是宋大人，既得陛下看重，又做事利落叫陛下喜欢。臣举荐宋大人。”

这是在说他参宋渭这么久，皇帝却没罚过。

偏皇帝脾气怪，这样明明白白地使性子，正和他胃口，就笑着骂了卫时羡两句，叫他回去了。当真派了宋渭去，宋渭正是户部的，也算合适。

这回算是皇帝向卫时羡表明，在他和宋渭这场争吵中，皇帝偏向了他。毕竟皇帝早就查清楚了，宋渭先前做事确实不正派。卫时羡心里明白，自然表现出承皇帝情的样子。

宋渭明日就要启程，叫卫时羡松了口气。他原本只想向人表明与宋渭不和，方便以后不与宋渭来往，没想到后来闹得动静确实不小，总得想办法收场。但他又不愿意低宋渭一头，幸好皇帝给了台阶。

用晚饭的时候，他就对老夫人说：“这阵子暑气还盛，南山别院的葡萄长的正好。您带着柳儿和杨儿，到庄子上消散几日。也叫杨儿下水玩一玩。”

老夫人觉着不错，就点点头，又对卫青柳说：“把你萧姨也带上，咱们玩上几日。”

说这“萧姨”两个字，众人都愣住了，卫青柳反应过来，笑着道：“我明日就和萧姨说。”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眼卫时羡。

卫时羡也被这两个字惊住，反应过来说的是谁，忍不住笑了，正叫老夫人看到。又尴尬地咳了一声，低头吃饭。

老夫人轻声哼了一下，又叫人给卫青杨添饭。

卫青杨最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要出去玩了，祖母给自己添饭，就乖乖吃干净，叫老夫人又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