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宝珍一路忍着,终于到了蒹葭院,叫下人都退下,才忍不住抬起巴掌,想打在自己弟弟脸上。吴姨妈忙扑过去抱住女儿。
郑宝松倒不在意,他昨晚和青楼的姑娘胡闹了大半夜,现在还有些疲乏。他自顾自在榻上坐下,歪着半个身子趴在小几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还是侯府的茶好啊。”
吴姨妈劝自己的女儿:“宝珍,有话好好说,可别动手。那可是你弟弟啊。”
见郑宝松这副模样,郑宝珍气的指着他,对吴姨妈道:“你看看他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我倒是恨不得没他这个弟弟。”
郑宝松冷笑一声,说了一句:“迟早嫁出去的,哪轮得到你说我。”
这话又戳在郑宝珍的肺管子上,气的上前一步又想打他,叫吴姨妈紧紧搂着她的腰。郑宝珍只能瞪着眼睛,斥道:“哪个说不了你了?这么大个人,做的都是些什么没脸的事情。你敢说你为何现在才到京城吗?”
当着吴姨妈母女的面,郑宝松没什么不敢说的,但他好歹有些良知,知道自己做的事上不了台面,没办法拿出来和郑宝珍吵。
郑宝松抿了抿嘴,哼一声不接话。
吴姨妈还在劝:“他还小呢,难免胡闹些,你跟他说这些他也听不进去。等他大点了就懂事了,到时候就明白你的苦心了。”
这话叫郑宝松不服,斜着眼睛看着郑宝珍,道:“苦心?什么苦心?不要脸惦记着表哥的苦心?”
“郑宝松!”郑宝珍犹如脸皮被揭开,尖叫着喊了声郑宝松的名字,眼睛里带着警告,道:“我告诉你,若你误了我的事,我定不扰你!”
郑宝松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不屑道:“还用我耽误你的事?表哥眼里都没你。”说着又抬起头,笑容有些奇怪,说:“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我最明白了。”
这话气的郑宝珍心口起伏,喘了两口气,回过头对吴姨妈说:“你看看你养的儿子,说的话叫人恨不得打死他。”
吴姨妈也知道儿子过分,可那毕竟是她辛苦生出来养大的儿子,只好接着劝女儿:“他还小呢……”
“他还小,我年纪就大了不成?我也才十六啊!”母亲的偏心叫郑宝珍十分心寒。
吴姨妈眼神有些闪躲,喏喏道:“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这三个字叫郑宝珍面色有些惨淡,哀怨地看着偏心的母亲。
吴姨妈被女儿看的眼神闪躲,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宝松看戏一般,喝着茶看着母女两个。
郑宝珍见了又是怒从中来,又不想再和他纠缠,就问:“爹是怎么摔的?”
听了这话,吴姨妈忙走过去坐在儿子身边,听儿子说话。郑宝珍在八仙桌旁坐下。
“跟人吃酒,醉了又要跑马,就摔下来了。”郑宝松随口答了。
“既然爹身子不好,你怎么不早些来说,路上拖延这么久是干什么去了?”郑宝珍又问。
能干什么,他自然是和姑娘们游乐去了。郑宝松知道这话不能说出来,虚作声势地嗤了一声,说:“管得着么你。”
郑宝珍撇了撇嘴,不和他吵这个,再问:“祖母派你来干什么了?怎么说的?”
“她能怎么说。”郑宝松对郑老夫人也十分不屑。
他小的时候郑老夫人还疼过他几年,见他越长越不如别的孙子,也就越不待见他了。郑宝松也不喜欢这个爱管来管去的老太太。
“她自然是要我把你们带回去。说丈夫抱恙,妻子和女儿不在家伺候着,出去走亲戚算什么事。”郑宝松学了句郑老夫人的话。
这话叫吴姨妈坐立不安,她受郑老夫人磋磨多年,只听了一句,就知道婆母又指责自己不守妇道,不会伺候好丈夫。待回去后,不知又要怎么责骂她。
郑宝珍深谙郑老夫人的脾气,嗤了一声,知道郑老夫人是怕母亲和侯府亲近,然后借侯府的势回去压她一头。
不过父亲摔到腿,就叫郑老夫人找到了正经由头。她和母亲就得回去了。
为了做个孝顺的样子,她还得尽快上路。既然她不得不走,那就不能留那个人在侯府抢得先机。
想到这里,郑宝珍又瞪着郑宝松,问他:“父亲抱恙,你在姨母面前是个什么样子,还有说有笑。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孝吗?”
吴姨妈听不得这么重的话说儿子,小声为儿子辩解:“毕竟是在别人家,咱们做客的,总不能哭丧个脸叫人跟着丧气吧。”
“就是。”郑宝松跟着道。
母亲这种事情还护着儿子,叫郑宝珍更气,道:“可没有盯着人家丫头,眼睛都不转的客。”
这话吴姨妈反驳不得,支吾两句也没找到借口。
郑宝松本想争辩,话到嘴边又转了一圈,扯起嘴角,笑嘻嘻道:“那你把你那丫头给我,回去前我一定听你话。”
郑宝珍又要发怒,又想起什么,忍了下来,拿着帕子掖了掖嘴角,道:“倒是有件事情,用得着你。”
没想到还真要自己做事,不过为了惦记了许久的丫头,郑宝松问道:“什么事?”
郑宝珍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放下茶盏,道:“侯府有个姑娘,容貌极盛,虽然父母都没了,但父亲是圣上钦封的三品武将,配你也算不错。你回头瞅一瞅,再去找姨母提一提。”
没想到是给自己说亲的事情,郑宝松有些不乐意,但听到容貌极盛,十分心动,故意又说:“父母都没了哪还配得上我。我还要叫表哥给我说个高门女子,以后能帮我仕途的。”
就他这副样子,还想什么仕途。郑宝珍心里很不屑,嘴上却安慰道:“她父亲在北疆经营多年,北疆三镇都是旧故,还是表哥的救命恩人。若真不好,我怎么会给你说。你毕竟是我亲弟弟。”
这话说的也是。郑宝松心想,毕竟嫁出去的女儿都要依靠娘家,自己过得不好,郑宝珍在婆家也没底气。
郑宝松又问:“多大年纪了?”
“如今十五了。”郑宝珍道。
“十五……年纪有些大啊……”郑宝松有些不愿意了,竟比他还大,哪有十二三的女儿娇嫩。
又见郑宝珍脸色垮下来,郑宝松眼珠子转了转,又说:“怎么叫我做这事?这人挡着你侯府夫人的路了?”
见郑宝松忽而又聪明起来,郑宝珍有些厌烦,尽量忍耐着哄道:“不过是姨母总惦记着,要是给她找个去处,也能省姨母操心了。”
郑宝松心里不大信这话,认定是这人碍到郑宝珍了。脸上故意露出些不愿意,说:“这人年纪太大了。你得叫我先尝尝你那丫头,不然我可不愿。”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郑宝珍心里气的很,却得稳住他,就说:“我言而有信,又不是你。再说,人都在这儿,又跑不了。事成之后就归你。”
郑宝松不愿意,撇着嘴说:“不叫我先尝点东西,我就不干,你爱找谁找谁去。”
他不过是找借口先沾点便宜,郑宝珍十分鄙夷,用帕子压了压嘴角,不在乎道:“本是想给你配个好的,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说着就要起身开门,撵郑宝松出去。
眼见就要鸡飞蛋打,郑宝松忙坐起身子,要去拉郑宝珍,道:“好姐姐,我愿意,我愿意。你可得把那丫头给我留着。”
郑宝珍顺势停下脚步,心道拿捏他真是容易的很,勉强点点头,应承了这件事情。
吴姨妈听儿女说话,不敢说话,又总想插嘴,她可不想要那个孤寡命的儿媳。但儿女都不会理她的话。
既然要尽快辞行,郑宝珍就催促郑宝松快些做事。于是下午郑宝松就找了个借口去厨房了。
萧湘这时候正在切菜。听众人行礼,也放下菜刀,跟着福了福身。
等她站起来时,郑宝松就愣住了。
萧湘穿着一身牙白色的衣服,在厨房这杂乱的环境中,也不见半点脏乱。只是简单的棉布衣服,头上也只带了两朵素净的头花。
但她五官明艳,乌发雪肤朱唇,眉像远山,眼睛却若寒月,清冷独绝,像个天上的仙子,落在了烟火气的厨房里。
姐姐只说最漂亮那个,没想到竟漂亮成这个样子。郑宝松心里暗惊,自诩花丛流连,也没见过这样的绝色。
站在一旁的王师傅看着不对劲,问道:“表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郑宝松这才回过神,说:“我有些饿了,来拿盘糕点。”
“这点小事,哪劳您跑一趟呢,吩咐一声就是了。”王师傅忙招呼人给他拿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