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傅点点头，没有再问，接着做他自己的。

最后一道汤，自然是同样的清雅养生，萧湘要做的是珍珠翡翠白玉汤。

将鳌花鱼剖成两半，用刀一点一点把鱼茸刮下来，但鱼骨架仍然留在砧板上。鱼茸肉加上猪油、葱姜水和盐调味，顺着一个方向不停搅打上劲，然后开锅烧水，将鱼肉揉成小小的丸子下锅煮定型，捞出备用。

翡翠一般要用白菜叶子，萧湘煮了之后觉得不大美观，就用丝瓜切丁来代替。白玉自然是豆腐了。

吊好的清鸡汤煮开，先下豆腐丁，然后放入鱼丸和丝瓜丁，撒把盐就可以出锅了。

做好后，萧湘放下勺子，揉着发酸的胳膊。虽然孙娇也帮她剁肉和馅，但总的还是她自己做得多。

孙娇不由道：“萧湘，你这可真是废了大功夫了。”

萧湘笑道：“总不能给大将军丢面子。”

“我给你揉揉。”孙娇站起来给萧湘揉肩，三两不时的看过来，萧湘见了觉得这些小心思实在是好笑，就故意对孙娇道：“好好揉，到时候我把看家本事都教给你。”

孙娇娇嗔着拍了下萧湘的肩膀，道：“我还怕你不教我吗。”两人又玩闹起来。

这边林师傅虽然要做六个热菜一道汤，但是萧湘点心和摆盘太费功夫，所以萧湘做好不久，林师傅也做好了。

林师傅是鲁菜出身的，自然做的都是鲁菜。一道葱烧海参，十分适合康王和贺大人这种年长养生的。一道酱汁鱼，这是鲁菜的传统硬菜，摆盘平平无奇，入口是浓厚的酱香和鱼肉的鲜美，最绝的是后味是螃蟹特有的清鲜。

一道糖醋里脊，一道一品豆腐，一道芙蓉鸭片，一道素三鲜。

再有一道大明湖畔汤菜之冠的奶汤蒲菜。蒲菜在北边十分难得，是林师傅特意叫管家去寻的。热油炒过葱段，再放上面粉炒到微黄，加水煮上焯过水的香菇和蒲菜，再加上火腿丁，最后调味即可。

萧湘前世到处出差，吃过不少的大饭店。当初只觉得这个奶汤蒲菜吃起来素净，但后味十分鲜美，不像是用肉汤做的，原来是炒的面粉。

虽然今天两人都使出看家功夫，叫对方看去。但看归看，若拿出来做，那就坐实了偷师的污名。

今日卫时羡宴请康王和贺桓，实则是为送行。这边事了，他们就该启程回京，向皇帝回复了。故而卫时羡稍尽地主之谊，实则也是为了别的。

北边战事已了，但嘉奖迟迟不见。据闻，皇帝已经叫户部和礼部拟定将士的嘉奖，但至于卫时羡的，谁都说没听见皇帝安排。所以卫时羡总得和贺桓套套近乎，做给人看，叫人知道他为此而忧心。

仿古制分桌而坐，卫时羡是主家，和康王坐上首，下方分别坐着陈巩和贺桓。四人稍稍寒暄，喝了盏茶后，卫时羡命人开始上菜。

几个小厮端着瓜果蜜饯入内，康王没来过卫宅，扫了一眼，不见一个侍女，有些奇怪。卫时羡道：“府上只有些笨手笨脚的小子，照顾不周，叫王爷与贺大人见笑了。”

康王是个眼明心亮的和事老，道：“卫将军戎马倥偬，于享乐之事自然不大在意，这正是大俞之福啊。”

自贺桓到陵州后，卫时羡一向避开他的锋芒，还十分配合。这次宴席，贺桓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愿意给卫时羡面子，故而也道：“王爷说的正是。”

瓜果蜜饯虽然是陵州能找到的最好的，但对于这些来自京城的大人们来说，只能算些野趣。野生的蓝莓果和庄子上栽种的沙果，都是这边的特色。康王到了陵州后常吃，觉得不错，至于柿饼和蜜饯杂果，只捏了一口，算是不失礼。贺桓也觉得这些有些甜腻，只尝了两口。

陈巩是卫时羡拉来作陪的，自然一直说着玩笑，不叫场面冷下来。

片刻功夫小厮又端来一道点心。见到摆盘，康王眼睛一亮，道：“这菜真是雅致。”开在枝头的梅花，朵朵晶莹剔透，可见里面深红的馅料，正好映成花心。康王夹了一口，虽是寻常的奶香莲蓉味道，但还是道：“不错。”

又上了两道凉菜，分别是竹子和兰花的形状。虾仁蚕豆配上茴香别有风味，莴笋做的简单爽口，春天里就该吃这些清爽的菜。

康王拿着筷子，迟迟不动手，点了点兰花，道：“卫将军府上这菜，真叫人不忍心吃啊。”

陈巩也是多年的风雅人，点头应和康王的话，也说：“这心思实在是精巧。”

卫时羡心知厨房里只有萧湘才又这么精巧的心思，眉眼间有些得意，嘴上说：“王爷实在是过誉了。”

贺桓又问，这样精致的菜可有相符的名字。卫时羡就哑了，叫小厮来说。

小厮背下萧湘的话，指着菜品，一一道：“这道点心是‘不同桃李混芳尘’，里面是加了红糖做成的莲蓉馅，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结成莲子，梅花凌寒中独自绽放，两相和在一处，正是不同桃李混芳尘。”

“这道‘不知天在水’，还请诸位大人细看，黄瓜分别取肉和皮做成竹子，正是竹子映在水中，一明一暗。”

说到这里，陈巩不禁拍手，道：“妙！”

将黄瓜皮做成的竹子垫在黄瓜肉竹子下面，正是影子的样子。

小厮接着道：“这道‘馥馥吐幽香’是莴笋做叶，百合为花，正是春日最清爽的食物。”

而后第一道菜开始上来，是林师傅的芙蓉鸭片。并没有出彩的摆盘，一众人也吃惯了山珍海味，只说句不错，后头又上了素三鲜和糖醋里脊。不需介绍，众人都知道这是经典的鲁菜。后头又上了萧湘的金汤酸菜鱼。

众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做法，康王尝了一口，笑道：“这道菜却没见过。”又问小厮。

小厮道：“这是‘金玉满堂彩’汤为金，肉为玉，点上辣椒更出彩。”

这话逗得康王大笑，又夸卫时羡府上的厨子不错。贺桓也凑趣夸了两句。陈巩尝了一口，就知道是萧湘做的，心道辣椒用来做菜也只是十来年，萧湘能将辣椒用的如此出彩，实在是难得。想起来先前向卫时羡说过的事情，心道还得再和他说说。

酸麻开胃，虽有些辣，但是康王和贺桓也能吃得下，后来又上了萧湘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正清爽解腻。

四道菜一道汤过去，贺桓道：“这梅兰竹都上了，下一道该是菊了吧。”

果然小厮们端着点心上来，康王哈哈大笑，又问小厮这又是什么名字。

小厮道：“此花开尽更无花。”

众人听懂，这是一语双关，不仅用了元稹的诗句，也是说这个菊花点心后头，没有用花的菜肴了。

康王也拍着手，道：“妙哉妙哉。这厨子可真是有趣。”说归说，倒也没有叫这人过来看看的意思。

陈巩心道，实在是妙，这人用糖做叶茎，立在盘子上，真如一朵菊花在盘子里盛开一样。

后面上了酱汁鱼，叫康王夸了两句，后头陆续上了葱烧海参和一品豆腐，再上到雪花鸡淖的时候，贺桓也忍不住夸了两句。

在座的几位自然吃过雪花鸡淖，只是这样的摆盘实在是难得。菜如其名，雪花一样的形状，铺开来正是上下一白，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和一芥小舟，倒是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