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京城附近不但有粮,而且足够勤王大军的消耗,”乌哲毫不在意户部尚书的目光,胸有成竹的开口道,“不过是那些商人和大地主囤积居奇,想要暴利罢了。”
被人一点,袁城也反应了过来,官府没粮,民间有的是啊,大燕朝不禁商贸,打压商人,甚至鼓励百姓从商,哪怕是官宦之家也不以为耻,开些铺面贴补家用,既盘活了经济,也可以作为朝廷的补充,培养和扶持了大量的商人,生意做得大的,说他们富可敌国也不为过,比如杨如意曾经所在的“六合居”李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开封作为京城,居住着近百万人口,是最繁华的城市,各地的商人沿着河流,把全国的物资源源不断的运进来,在京畿附近的县城修建了众多的仓库,囤积了包括粮食,布匹等大量生活用品,供应着京城百姓的衣食住行。
“如此时刻,那些商人还想着获取暴利,其心可诛。”想着自己刚上位,就对商人下狠手会不会不好,袁城稍做犹豫就下定了决心,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才能谈其它,“本王决定,战时有非常之法,一律采取平粜办理,战后统一付款,此事由政事堂负责,兵部,户部,御史台协助,如有阻挠,反抗,隐匿者,一律以通敌罪论处,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包括提出解决问题的乌哲,这一道命令下达,可以想见的是滚滚人头落地,会沉重打击了商人的积极性。
所谓“平粜”,就是国家以平时的价格征用百姓的商品,而不是暴涨的现在,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商人们辛辛苦苦把东西运到京城,就是想要趁现在的局势卖出高价,获取暴利的,现在愿望落空,想来也知道有多少人不甘,明里暗里的反抗必不可少。
“现在是非常之时,正需上下百姓出钱出力之际,我相信他们能体谅本王的苦心,”看见众大臣齐齐变色,袁城缓和了语气,“等到危急时刻过去,本王记着他们的情,到时定不吝封赏,加官赐爵,朝廷专卖权都由他们选择,张相,王相,庞枢密以及各位大人,你们把我的意思转告他们。”
“如果还是执迷不悟,那也不要怪本王言之不预了。”话说到最后,袁城的语气又变得杀气腾腾了。
王爷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谁还敢有异议,众人纷纷答应下来。
袁一眼瞅事情告一段落,上前几步,把刚才收到的紧急密件递了上去,袁城先检查了一下印记,见完好无损,撕开看了几眼,脸色有点难看。
“把这个给几位相爷和尚书们看看,”袁城把东西重新递给袁一,“简直是乱弹琴,万一出点意外必是万劫不复。”
各位大人看着那密件从张相开始,在各位重臣手上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袁一的手上,脸色或凝重,或不屑,或若有所思,都非常好奇上面说了什么。
“都说说吧,你们是什么意见?”袁城把东西扔到了桌子上,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那是杨延庆的密折,上面只说了一件事,因为后勤被焚,粮草不济,为了防止勤王大军不崩盘,他建议城里派出所有的上四军禁军,和他里应外合,双方前后夹击,毕其全功于一役,彻底击溃草原人。
“老臣以为不妥,”张相首先开口,他是老成持重之人,肯定不会愿意行此冒险之举,“杨延庆之所以想要和草原人全面决战,是因为他的粮草被焚,以为短时间内无法筹集,孰不知我们已经想到办法,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似乎不需要如此冒险。”
“他的想法也未尝不可,”庞枢密沉吟片刻后,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杨延庆身处一线,肯定比我们更了解前方的状况,后勤大营被烧,火光冲天,方圆几十里清晰可见,势必会影响到军队的士气,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发生兵变。”
“再说,京城周边到底有多少存粮,能够收上来多少,够不够后勤大营的支应,也是一个未知数,草原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动于衷,势必会破坏。”
“不可预知的风险太多了,杨延庆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朝集合所有军队有二十几万,都是最精锐的部队,对上草原人几万人,胜算还是非常大的,可以一试。”
“庞枢密久经战阵,先虑胜,后虑胜的道理也不懂?”礼部尚书跳了出来,厉声喝斥道,“万一出了一点差错,你置京城这百万百姓于何地?”
“解尚书此言差矣,但凡交战,哪有必胜的道理,”兵部尚书轻蔑的看了对方一眼,看向袁城道,“草原人欺人太甚,区区几万兵马竟敢围困京城,老臣同意杨延庆的提议,和草原人决一死战,也让他们看看我大燕男儿的血性。”
随着争吵,其余人也明白了杨延庆的提议是什么,顿时加入战场,支持自己的主张,有的人主守,用高城大阜消耗敌人的士气,有的人主攻,出出被草原人欺辱的怨气。
双方吵作一团,把个威严肃穆的朝堂变成了菜市场,袁城冰冷的目光扫向下面,他看向哪里,哪里的声音就变小,渐至无声,很快所有人就闭口不言,重新恢复成了低眉顺眼的模样。
他正要开口,一位内侍匆匆进了大殿,袁一急忙迎了过去,两人耳语几句,后者神色大变,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呵呵,你们不必争了,”袁城冷冷一笑,用嘲弄的口吻道,“就在刚才,哲别尽起麾下所有的人马,直扑勤王大军而去。”
“嗡”的一声,犹如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块巨石,朝堂再次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