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至半夜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地涌入杨雪舞和高长恭暂住的小山村里。
起先是拖沓而纷杂的脚步声。
这声音有轻有重的,有些听着像是带着黏稠的水声,有些则像是野兽的利爪钩在土壤上。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发出这些脚步声的主人,在进村之后,就目标精确地分散了开来。
家家户户豢养的狗,通常都是最先被吵醒的,它们一向负责夜间的巡逻与侦察,一旦发现有匪徒或者飞贼,总是叫得格外起劲。
一般来说,当一条狗开始夜吠的时候,不出一分钟,整个村子里就会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接着,在五分钟内,一户醒,家家户户都会醒。
但……今晚是个例外……
所有的狗在发现了异状出现之后,统统都失去了吠叫的本能,反而集体垂下了耳朵,大多都选择躲了起来,少数有几只还算胆子大点的,也只能隐没在暗处,对着不速之客龇牙低吼。
很快,就又夹起了尾巴,灰溜溜的发出了惊慌的呜咽声。
“笃、笃、笃、笃——”
敲门声逐渐响了起来,一家、两家、三家……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整座山村里头,就都响起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坚持不懈的敲门声很快就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村民,不一会儿就有人揉着眼睛,骂骂咧咧地朝着门口走去了。
他们一边走,一边用饱含着起床气的声音大声喝骂着:
“谁啊,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拍拍拍,这么急,赶着去投胎是不是!?”
也就在村民即将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外忽地传来了应和声:
“是啊……要投胎的嘛……狗柱……快给俺开门啊……爹好冷啊……你快开门……”
“投、投不了胎啊……翠芬……无常老爷说投不了……我就回来了……”
“嗬、嗬、嗬……”
那些声音听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听着还嫩生,有些听着就像是野风吹过了破风箱,嘶哑又难听。
还有的,似乎已然发不出声音了,从喉咙间发出来的,都是山里的寒风透过破败的躯壳,灌进去、又猛地钻出来的声音。
怪异非常。
那些声音的主人不断呼唤着门内的村民给自己开门,他们叫着“儿啊”、“肉啊”,喊着自己“好疼”、“好冷”。
这些鬼动静可把村民给吓得够呛,起床气也在瞬间就被治好了,就是明显被治疗过了头,导致现在手也发软、脚也发软,扒着房门是一动也不敢动的。
少数几个猎户因为时常见血,因此,身上倒是还有几分胆气,虽然也被门外的哀嚎声吓白了脸,好歹也能哆哆嗦嗦地发出点声音来讨饶。
“爹啊、娘啊……你们都死了十几年了,怎么也跟着那些新死的小鬼一起过来瞎掺和啊!赶明儿我多给你们烧点纸还不成吗?外头多冷啊,你们快回地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