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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悲伤痛苦的场面中,那个扑向遗体的人,是靳明莉老师十八岁的儿子,他不相信,自己亲爱的妈妈,就这么匆匆地走了,要真的和自己永别了。
他是无法接受的,他再也控制不了了,他要给妈妈今生今世最后的拥抱。妈妈从此,就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永远都看不见妈妈了。他抱着妈妈,把自己的头埋在身上,使出全身力气,要和妈妈一起走。
连和妈妈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有些恐慌,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就没有机会了,没有这份可能了?就在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给掐死了算了,跟着妈妈一起走。后悔自己不懂事的时候,顽皮任性,错过了很多很多,和妈妈在一起的机会。怎么好好的妈妈就没了呢?
他想不通,就是要拼命地,想抱紧妈妈,可是现在,妈妈却要永远的,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了。这是自己,万万不能接受的。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奇怪的就发生了。
靳明莉老师儿子的举动,让全场的痛苦欲绝,悲痛万分,现场的人们,泪如雨下,有的人,是在控制不了了,失声痛哭,在这里,瞬间变成了一个泪海,大家都被淹没了,被卷走了,有人在嚎啕大哭,有人在默默流泪,有人在感叹生命的无常和易逝。
因为无数次的看到,这个调皮的儿子,在贪玩,在捣蛋,在和妈妈生气的画面,大家都很熟悉这些司空见惯的画面,这些画面就要彻底消失了。
蓝雪云站在现场,这个伤痛欲绝,完全是撕心裂肺的氛围里,她心碎得无法自已。追悼会的仪式,在进行着,当学校领导,深情细数着,靳明莉老师的生平事迹,卓越贡献的时候,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的,是靳明莉老师生前的照片,展现的,是她的活力四射的身影。越发搅动了,大家的悲伤和不舍。
蓝雪云的心绪,在现场几乎崩溃,还好,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曾经和这个教研组长,一起共事的无数的场面,隐隐地感觉到,其实自己和这个靳明莉,还是有些质的不同,主要体现在内在的核心理念上。
这个靳老师,是一直在全力地追求,这些身份、业绩、职称、各种金光闪闪的荣誉、证书、金牌、银牌之类的东西。她几乎是全力以赴地,讨好每个人,每个有地位,有权利,有影响的人。这个对于蓝雪云来说,打死了也做不到的。
而这些东西,恰恰是蓝雪云自己,骨子里排斥的。她永远都在,无形中在远离这些东西,刻意地和这些东西拉开距离。从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几乎是淡淡的应付着,这些过眼烟云的虚头八脑。
所以嘛,自己虽然从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了,二十一岁,就来到这里教书,可总是觉得,自己和外在的某些规则要求,格格不入,似乎是满肚子的吃不开,夹杂着太多的不合时宜。蓝雪云站在这里,好像是把这个靳老师,当成了一面镜子,找见了彼此的差异。似乎两个人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不在一个世界。
两个人仅仅是,几乎每天见面的,熟悉的陌生人。就像很多普通人家的家庭成员,尽管朝夕相处,昼夜不分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睡在一张床上,吃着一锅饭,可是心境和需求,却是天壤之别。
想到这里,蓝雪云不再流泪,心绪平复了很多,变得更加的冷静。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身处在整个现场,探照灯一样,看见人们的表情和心声。不知不觉地,默默地探秘着人们的心灵风景图。
是啊,看看满眼的行人,在眼前行色匆匆,可是灵魂的声音,似乎都被遮盖住了。表达的都是,很没有自我的,面具木偶形象。内在的自我,似乎被遮挡着,被蒙蔽着,被外在的,巨大无比的,势力裹挟着,成为墙上草。
可惜啊。没有自己的土壤和根基,没有自己的地盘和家园,更不可能,有自己的独立思考的空间和余地。永远都是跟着规矩走,活在要求里,活在别人的对错评价里,优劣是非里,不是自己的感觉思考里,这样的人是自己从来都排斥的,抗拒的,远离的人。
蓝雪云没想到,自己和这个平常只是彼此看见的熟悉的陌生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这是自己从来没想到的。
就在此时此刻,好像她从别人那里,看清了自己。看清了自己的使命感和价值感。自己独一无二的符号性的标志。居然就是特立独行,独往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