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再说了!”许辰远一阵反感。
楚默耸了耸肩,礼貌地欠了下身,“不好意思,打扰了。”
可是谁都清楚,皇朝敬月是不容易退缩的人,楚默更不是。只要欠了别人的,他就会想办法弥补。他不习惯永远和人有情感上的羁绊,即便是当初的沈融。
他对沈融的感情,已经随着皇朝敬月而变淡了,但也不排除对方依然在他心里这种可能。谁也没办法忘记初恋情人,也无法拒绝那种诱惑。
沈融和颜可回到了法国,说要在那里举行婚礼,但是他、许辰远、万连还是JOE,居然没有一个人去,于是那场婚礼就这样神秘而寂寞地举办了。
巴黎的春天,很有味道。
楚默经常会到许辰远的公寓,只是单纯地站在楼下,偶尔看着窗户上那个人的影子,然后抽上几支烟。
他也去过医院,查了林威于的病历,也询问过医生治疗的方法。
他是以亲人的身份去问的,对方也很干脆的对他撩了狠话,“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人是怎么看孩子的,一个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男孩居然变成这个样子。这病没有特殊症状,是情绪上失控受到刺激引发的。当然,这需要病人自己的意志力——看他想不想面对,如果他能坚强地抗过来,多半会恢复正常。否则,就一辈子是这个样了。”
那时候JOE和他都很尴尬,因为医生根本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那么,这种病一般会持续多久?”最终,他开口问。
“不知道,可能会很久,也可能是几天,这都要看病人自己。”医生叹息着回答,“我记得这孩子的母亲经常来看病,他一直守在旁边。唉!多孝顺的孩子啊,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听说,他母亲病死了?”楚默其实心知肚明,“也许和这件事有关。不过,只要让他走出母亲死时的阴影,就应该能好是么?”
“或许吧。这些不安定的病情,我们无法给予您肯定回答。”医生如实道。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您。”
回家后,他想了很多,也许是该把那个人接回来,是该由自己照顾他一生的。
是的,从少年时期开始,身边的每件事都会按照他的预料而发展,不论好坏。可是自从出现了卫秋,那个少年让他的生活多了无数不确定性,往往另自己惶恐和不安。
后来,在得知孤儿院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后,他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了!那些少年时候的朋友,建立的楚帮或者是像小小侍卫一样的卫秋、都葬身在了火海里,而惟剩他一个,孤独地流荡在人间。
这种感情其他人并不懂!是的,他终于体会到,三爷曾对他说的,‘他的羁绊太多,所以只能沦落到这种下场。’是什么意思了。
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就像流沙,再也不会轻易停止下来。
而这边,许辰远和林威于的生活过的很美好,就像是一对结婚已久的夫妻,永远同进同退。
妻子会乖乖地呆在家里等待丈夫下班,然后得到丰盛的礼物和小吃,每当这个时候,少年都会非常开心。
许辰远又带他去了几次医院,医生说他的病是一发而就,复原的希望很大,于是这更坚定了许辰远的信心。
林威于安静的时候很可爱,有时还会因为他的偶尔情话晕红双颊,就如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孩童,经受不了一点污染和迫害。所以,他宁愿将他锁在房子里,让他的美好与魅力只绽放给他一个人看。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对方也没有拒绝过。
那一晚,许辰远睡的很好,可以说是一夜无梦。等到早上起身后,他赫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他记得,沈融昨天打电话找他,似乎是找到了国外能够医治林威于的方法。这让他很高兴,于是命人匆匆订了机票。
男人转了个身,却发现身旁的位置是空的,还依稀留着温暖。许辰远揉了揉眼睛,开始穿衣服。
少年似乎听到了响动,立刻走了进来。他像妻子一样顺从,帮他扣上衬衣,再打好领带。
“威于。”他捧起他的脸,轻轻亲吻,“今天我要去法国一躺,沈融有些事情要找我谈,你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寂寞啊?”
他似乎没有听懂,只是仰着头看他。
“我是说,这三天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害不害怕?”许辰远用手比画着,“只有你一个人。”
“辰远,出去。我,一个人。”他点了点头,立刻用手拥抱住对方,“不要离开威于,我一个,怕。”
“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你。”他把手放在耳边,作了个电话的模样,“记得啊,要乖乖在家等我,不可以走出去。否则,我会生气,知道么?”
一听到‘生气’这个词,他就像孩子一样恐惧地摇起头,“我很乖,威于很乖,不要打我。”
“恩。”看着他可爱的模样,许辰远又再度吻上他的唇。少年的嘴唇芳香,口腔里有中药的苦香——小东西居然会自己吃药,看来这几天的照顾没有白费啊。
威于被他吻的全身瘫软,不一会儿就支撑不住地倒在对方怀里。男人吻得很深,的确属于一个离别前的吻。
威于只觉得呼吸不畅通,可是又不敢反抗,只能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着。
他的脸很红,额上多出一层细薄汗水。
“傻瓜,接吻可以呼吸。”许辰远笑着放开他,“你要把自己憋死么?”
仿佛是一套惯性似的,在他放开他之后,林威于忽然开始解衣服,也一并将裤子脱掉,乖乖躺在床上,用温顺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今天赶时间。”许辰远笑着,手却抚上了少年弹性极好的肌肤,轻揉地抚摸,“虽然我很想要你。”
少年发出一句舒服地叹息,眼睛微微合闭。
“你再这样,会浪费我一张机票钱的。”那只手来到少年最敏感地地带,富有技巧性的撩拨,很快对方就挺立起来。
“恩,辰远!”少年轻哼了一声,弓起腰来,让自己更贴近对方的抚摸,“你是坏蛋,啊!你坏……”
“乖,我真的该走了。”于是男人拉过被子将他盖住,翻身下床,“记得吃药和吃饭,我回来会检查。”说完,就轻笑地离开了。
就像约定好的一样,许辰远一走,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林威于认得这个东西,以前辰远教他接过电话。此刻,他还以为是对方打来的,立刻高兴地爬起床去接电话。
电话里的却是陌生声音,不,确切地说是熟悉到另人恐惧。楚默在那一头温柔地开口,“喂,是辰远么?”
少年愣愣地拿着电话,头一次忘记开口。
“或者,是卫秋?”听到他的沉默呼吸,楚默快速改口,“卫秋,我知道是你。你在辰远家里太久了,该回来了。何况万连和辰远才是一对,你无法介入他们之间,懂么?好朋友的男朋友,你不该染指的。”
“啊!”林威于忽然恐惧地放了话筒,他跑回床上,将自己包裹起来,像个粽子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居然流了下来,他摸了摸滚烫的液体,不经意地喊出一个名字,“楚、楚少?”
他头一次违抗了许辰远的话,忘记吃饭和喝药,只是将自己包裹起来,呆呆地从早上坐到夜晚。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死寂已经持续了很久。
“丁冬。”门铃忽然响起,
少年登时一惊,用双手掩住耳朵,“辰远、辰远你在哪里,我害怕,辰远。”中国与法国毕竟有时差,许辰远此刻或许还在睡梦当中,又或许根本没有到,所以没有给林威于打电话。
门铃响了一瞬,有东西插入了钥匙孔,房门被轻轻转动。林威于吓得将自己缩在被子中,听着那沉稳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过来。
“不,不,有鬼!辰远!”他哭喊着,感觉那只手朝他伸了过来。
他疯狂地挣扎着,整个人从床上跳了起来,想要滚到床底下,可是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拦住了。那个人将手指放在唇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低低道,“卫秋,是我,不要害怕。”
他不再大喊大叫,却浑身颤抖,在看到来人后,少年的脸瞬间惨白下来,就像一张白纸。
男人将手中的便当递了过去,“我知道你没吃饭。乖,吃点东西,你这样折腾自己是没用的。”
对方只是望着他,瞳孔紧缩。
楚默干脆打开包装纸,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喂给他。林威于比一个月前安静了许多,也不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发疯,反而沉寂的有些过头。不过,这对楚默来说并不算麻烦,他向来不喜欢打理麻烦的事,可对卫秋,他是不得不弥补的。
那个人还是望着他,却乖乖地张口,慢慢吞食掉他递来的东西。由于是冬季刚过的缘故,天气很冷,饭菜并没有刚买回来那么热。
“我把它捂在怀里,一路开车过来的。”楚默笑了笑,“就像以前你给我带早餐一样,以后我每天都会做饭给你吃,好么?跟我回去吧?”
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少年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看着他手中的饭,停止张口。
楚默无奈地放下饭盒,将他用被子包起来。男人的声音如同空谷回音,似乎要凝聚起他的全部意识,“看着我,看着我,卫秋。看着我……”
他手中那张温暖的脸终于有了动静,林威于抬起眸子,直视对方的目光。楚默温和地问,“卫秋,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少年张了张口,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皇朝……不啊,你是楚、楚默。”他极力想起了这个名字。
楚默的神色微微一变,神色有些不自然,可是声音依旧温柔,“那么,楚默又是谁?”
“楚默?”他歪了歪头,忽然颤抖的更加厉害,他在他的怀里扭动挣扎,目光狂乱,“他是畜生!是偷走我的爸爸妈妈、偷走我的音乐、让我难过的人!他不是好人!”
“呵。”楚默忽然冷笑了一声,立刻捧高他的脸,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与许辰远不同,这是霸道而颇具杀伤力的吻,一直到彼此的嘴里都泛起腥甜、都没有松开。
楚默似乎是想惩罚他,甚至未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他开起他的牙齿,舌头腻猾地钻了进去,搅动着他的口腔。少年发出了一声声呻吟。
五分钟后,他放开他,用手擦掉唇上的血,冷笑道,“卫秋,你最痛恨的人吻了你,难道你要去死么?”
林威于没有知觉,只是一味地流眼泪。可是,并没有事情值得他流泪,因为被咬的人不是他,可为什么……他却感到了疼痛。
“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楚默站起身,声音平淡,“你不走是么,好,那就一辈子呆在这里,一直到许辰远亲自将你赶出去。”
林威于低下头,悬在睫毛上的泪水落了下来,滴在洁白的被褥上。他只是觉得胸口很疼,好象有什么要冲出防线逃出来一样,那种紧质的感觉,让他陌生而窒息。
“其实,你可以说,我就是皇朝敬月。”楚默呼出一口气。淡淡承认,“我也终于知道……什么叫爱之深恨之切。
“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你,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意图去接近你,只是觉得你很可怜、被欺负的可怜罢了。我说过,楚帮不是肮脏的组织,它的成立代表着一定正义性,所以我无法让我的手下首先破坏规定,所以我才会顺路救下你。而且,我也说过我不是好人,请你仔细考虑清楚。可是你不听,甚至还参与进楚帮的纷争、等等。
“我也有惰性和习惯性。楚默不是圣人,他也会依赖,即便他没有表现,但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需要。是的,当时你太小,无法明白。”男人叹息了一声,转身靠在门上。
“楚默……”少年的口中发出了细小的声音,却很温柔。
“我并不如你想象的成熟,也绝不是你脑海中的那么无所不能。我爱沈融,也需要你时刻将我供奉成仙,但我明白,事无两全,所以我宁愿、对我能掌控的事情摸棱两可,也不想反身被你改变。
“我是什么样的人,相必你比我清楚的多。我无法心甘情愿永远呆在孤儿院,所以我利用了你,不,你的身份。那块玉对我的帮助的确很大,但是也让我后悔和难过。我也想爱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一切,可我无法在名利与亲情之间做选择——因为我从未感受过所谓的亲情,所以无法得知它的贵重。”
林威于忽然抬起了头。
“是。当初的你,不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强大么?而如今,我们有了亲情、有了普通人可以得到的一切,于是就会更贪婪,更加想要索取。所以,你在失去其中一样时,会愤恨甚至会癫狂——那是因为你在名利与情感间,选择了后者。
“当然,如果现在让我重新选择,我也希望能见到我的母亲和父亲,可是这不可能。”楚默拿出烟来,点上火,男人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
“你曾经说过,孤儿院的孩子都是早熟,我同意你所说的。可还有一点,你不曾知道——复杂的人是没有纯粹的爱恨的。因为现实的不可抗拒,那些金钱、利益、欲望、财富都将混合在鲜血里,以至于他们走出的每一步,都必将面临重要权衡与取舍。”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烟雾袅袅升腾,“也许,这不是你心底的爱,却也不是我的,但你无法否定它的真实性。”
“爱的真实性?”林威于忽然望着他,说出一句话来。
“夹杂着更多的伤害和痛苦,以及延续到现今的欺骗。你痛恨我,是应该的,当然,我也不会求得你的宽恕,因为连我自己也无法宽恕自己。但是,如果你不接受它,那么,你将一辈子也无法站起来。”
他对他说了很多话,超出了原计划。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也许是出自年少时的私心,又或者是在为自己极力开脱,然而,这明明都是现实。
现实残酷,拿出来不会有人喜欢,可是人们偏偏要以一种几乎膜拜地眼光去审视。然而,当他发现一切都成假象后,他就会厌恶甚至恶心。因为,这些原本就是一个人的射影。
他也一样不能免除。
男人把烟头点在烟灰缸内,让它熄灭,随后弯下腰温和地笑,“我不值得你原谅,所以,要恨就恨吧。”他忽然又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这样,你就足以杀掉我了。”
在他起身离开后,那个神志不清的少年蓦然站了起来,他呆呆地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听到客厅地大门轰然合上,身子忽然晃了晃,少年跌坐在地上,微微苦笑,“我也想杀掉你,可是……我无法下手。”
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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