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七月下旬的某一天下午,而不是在7月1日这一天,杨家寨村党支部召开支部大会,党员和党的积极份子都参加了会议。两间会议室和小会计室,人挤得满满的;说说笑笑,一派洋洋喜气。那氛围就像这七月流火的天气一样,热火朝天的。今天是发展新党员大会,为新党员举行入党仪式,新党员要在鲜红的党旗下进行庄严的入党宣誓。长方形的会议室里摩肩接踵,风雨不透。抢到座位的就坐,没的抢到座位的就站。会场是经过简单的布置的。会议室东面和小会计室的隔断墙上贴着一面宽阔为三比二的鲜红的党旗。金黄色的镰刀和锤子交叉的图案凸显着一种革命意志的果断和坚强,一种为真理而斗争的神圣和庄严。它是一面伟大信仰的旗帜,它以它无比强大的号召力和感染力凝聚着千千万万个信徒,它是一面最有魅力的旗帜。不管是这面旗帜的红色,还是金黄色,它的颜色都是光艳夺目的,因为它浓缩着一部还没有写完而且正在写的历史。在960万平方公里广袤的土地上,它是一面最庄重的旗帜,因为它承载着中华民族的未来和广大人民的福祉。它是一部独具一格的理论,一部还没有写完还在续写的拥有千千万万个信徒的理论。斜射的橙色的阳光铺在窗户纸上,映照到屋子里,会场里格外明亮。今天会场的气氛显然也与其它会议会场的气氛截然不同。今天的会议由党支部副书记王林主持。当王林宣布会议开始,会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让人感到神奇。即严肃而又不乏有几分紧张。一种深刻的内涵力量很自然地就把人们带到一种庄严的境界里。就像圣经对基督教徒的作用一样,其实,何止是这样?!王林宣布了会议内容,公布了新党员刘玉莲、赵玉河的名字。这时,会场在经历一场无形的紧张后,又迎来一种还带有余悸的轻松。李永树面露微笑,瘪着嘴巴,像一位慈祥的老婆婆;王林也面带微笑,因为李永树在微笑。除刘志以外,其他几个支委也是笑眯眯的。刘志和平时一样,脸崩着,崩着的脸更显一种菜青色,不免有些难看。平时人们也是很少看得到他笑,特别是在公众场合。但是,见到和他投脾气的女人他也会笑,那脸也笑得像朵菊花似的。刘玉莲、赵玉河满面春风地站到庄严的党旗下,他(她)们庄严地举起了自己的拳头,牢记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他(她)们口中朗诵着誓词,全身热血澎湃,心如潮涌,大有浴火重生的感觉。除去笑容,还有小声的议论和猜测并存。有人在小声说,作风问题,乱搞男女关系。对于赵大新这次发展新党员没有出线,自然要引起人们的议论和猜测。在村里,他堂堂的民兵营长,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赵大新早早来到会场,自己还是要做党的积极份子。他特意早点来,趁着人少的时候来,尽可能地减少人们对自己的关注。他把自己藏到一个旮旯里,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像是没拼接好,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像老鼠怕见到猫一样回避着人们。他怕看到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种眼神,在他看来都是一种嘲笑鄙视的眼神,都带有芒刺。尽管人们都表现得很淡定,但是,谁知道那淡定后面隐含着什么,这都是很难说的事情。他没有被发展的消息像风一样很快扩散开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不被世人所关注,于是他躲到一个角落里,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他怕看到别人脸上的表情,在他看来都是千篇一律的冰冷的表情。但他却又用那双带着慌乱神色的眼睛去偷窥李永树的脸,去偷窥王林的脸,去偷窥刘志的脸,去偷窥那几个支委的脸。张张笑脸背后都藏着刀,什么叫笑里藏刀,这就是笑里藏刀。他心里这么说。他觉得自己陷入了风刀霜剑之中,他承受不了那无形芒刺的刺射。他“嚯”地一下从隐蔽的角落里站了起来,像地里钻出来的一根竹子,他走出会议室,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退场了。他后悔自己刚才就不应该来。一双淡定的眼睛跟踪他到院子里。赵大新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来到街上,长长的街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这也让他很沮丧,哪怕随便有一个人和自己随便搭上一两句话也好,也不会让自己感到这样孤独。。他莫明其妙地感到了孤单。他看见眼前有一块拳头大小的鹅卵石,他抬起右脚向那块鹅卵石狠狠地飞去,只见那石头流星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然后远远落在了他看不清楚的地方。他心里说,我也许就像那块石头,被人家远远地踢开了。他没有目的向街里走去。是回家还是去其它什么地方?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走到街中心,街中心这里有一座娘娘庙,中等规模。解放前这座娘娘庙的香火还挺旺,方圆几十里的不生小孩的妇女都到这里来烧香求子。解放后,庙被改造做了供销社,卖油盐酱醋日用百货。庙宇的神气不减当年,一种阴森和神秘犹存。赵大新走进供销社,买一盒绿叶牌烟卷和火柴出来。坐在庙的正门口一侧的石狮子上,吸着烟卷,扬着脸对着蓝天吐着一个接一个深蓝色的烟圈,装得很有情致地欣赏着。陶醉之中,他没有看见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妇人,一个年老,一个年青。她们都很瘦,脸色菜青。从长相上看,年青的脸上有着年老的一些痕迹。初步推断,年老的可能是年青的妈。年老的妇人问赵大新,小伙子,跟你打听个人。赵大新问打听谁。年老的妇人说,杨义仁家。赵大新朝她一挥手,顺着街筒子一直往西走,等看见右手有一眼井,向北一拐就到了。那年青的妇人在一旁一声不吭,两只眼睛在赵大新的脸上身上跳来跳去。赵大新也不经意地看了那年青妇人一眼。然后便接着去吐他的烟圈。年老的妇人带着那年青的妇人向街里去了。赵大新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那位年老的妇人和那位年青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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