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妈妈,她倒是面不改色,就像刚才“25就是5个里面录取1个”不是她说的一样:“赶紧吃饭!吃完饭快点写作业去!”
12个半,那又能怎么样呢?最关键的是,钱都在妈妈手里,我家所有规则的建立以及定义和解释,都凭妈妈的一张嘴巴。
无论如何,我的旅游鞋算是泡汤了。
周末,我和杜微微、林林一道,在芦苇的家里做作业。芦苇家的客厅大,是当时市面上最新潮的三房一厅公寓,布置舒适,还有干净明亮的抽水马桶洗手间,不像高台门和我家,是单独隔离开的沼气厕所,很土的。对了,那时的我家也没有热水器。冬天要洗澡的话,要么去公共澡池,要么挑个晴天,等下午阳光最大的时候,用一个澡盆,备两壶开水,锁了大门,在小院子里速战速决地洗澡。
我早就梦想,若自己有家,我首先一定要拥有干净洁白的洗手间和洗澡间。因为,我再爱高台门,爱自己的家,可我还是嫌弃那样水泥色、总觉得异味挥之不去的厕所——听听,我家的厕所叫厕所,人家的厕所叫“洗手间”,这感受就不一样啊!
作业做完了。我和林林横七竖八倒在沙发上,芦苇给我们找零食去,杜微微在翻找磁带,她想找张古典音乐的,但找了半天,芦苇的磁带柜里有张雨生谭咏麟邓丽君凤飞飞潘雨辰,就是没有她要找的梅花三弄胡笳十八拍渔舟唱晚春江花月夜。最后杜微微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盘毛阿敏的歌:《烛光里的妈妈》。
我听着音乐,吃着零食,向好友们诉说我老妈对我的种种压力和不友善:“电视里歌曲里的妈妈都那么好,你们的妈妈也那么好,可就我妈……瞧你们都有白色旅游鞋,就我没有,我明明考了第十名,我妈也说话不算数,不给我买……”
杜微微轻描淡写:“我也没有,旅游鞋有啥好的,我更喜欢布鞋。”杜微微就是与众不同。
我白她一眼:“看我妈这架势,明年我万一考不上大学,就死定了!”
杜微微依然不动如山:“我总分成绩更差,我都不发愁。”
我叹口气:“你是城镇户口。”
林林接过话茬:“我也不是城镇户口。”
“你爸是厂长好不好。”
“他那厂,其实不景气的。”
我有些气急败坏:“那也是厂长!”
芦苇也加入了讨论:“我爸说了,现在城镇户口一点用都没有,前几年他们单位还有招干招工的说法,现在全是要大学生大专生。”
我的倾诉在好友这里全部被化解。
“我怎么这么没有好人品啊,你们怎么都不同情我啊?”
杜微微坐到我身旁来,拿着我的右手手掌仔细端详,说是给我算命。
“你命里注定,你不仅会考上大学,而且,你还会考上博士——所以,你不用担心你妈妈的压力……对了,你妈是小学老师,你爸是中学老师,我从你的手相里看出来,你以后,你以后会是大学老师!”
我一听,乐了。
林林一听,赶紧也伸出手掌让杜微微看。微微轻轻捏着,神情严肃:“你以后会是我们4个人里最有钱的!”
我和芦苇相视一笑:这话靠谱,因为林林是小浦丝绸厂厂长林树森的女儿,林林一年前就帮她老爸设计围巾图案挣钱了。“那我呢?”芦苇也赶紧伸出自己的手掌。
杜微微细细看着,还煞有介事地闭眼琢磨,我们好奇地等待结果,终于,杜微微说道:“你的手相有点复杂,我说不好,但是我能判断,你的未来职业,不用依靠你的漂亮就能做得很好。”
杜微微这句话翻译成若干年后的语言就是:我们的校花芦苇,原来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但她就是硬生生闯出了另外的生计之路,结果靠了才华吃饭。
就这样的一个春夏之交的午后,一名16岁的女生用3句话,为3个女生的未来前途,做出了精准的预测。
“那你的呢?你自己的前途命运怎么样?”我们一同好奇地问杜微微。
杜微微笑着说:“算命的,是算不出自己的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