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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挨揍了,挨了妈妈的好一顿收拾。

这不是什么新闻,在小浦镇,在高台门,高兴和豹子小哥俩几乎是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角色。这两个鬼灵精怪的家伙总是闯着数不清的祸,这次高兴被挨揍,原因很大一部分还是跟豹子有关系。

事情的起因如下:前些天高兴上语文课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盹儿,然后就错过了语文老师写在黑板上的作文题目,一直到放学之后跟伙伴们打完篮球,才想起来作文这回事。豹子告诉高兴作文题目是《假如我是蜘蛛》——高兴听成了《假如我是只猪》。于是高兴呕心沥血炮制出了一篇《假如我是只猪》的大作,把他们班主任马拉气得七窍生烟,而高兴的名字也和这篇作文一起,成了整个学校的“传奇”。

妈妈回家兴师问罪的时候,高兴正在和豹子正在我家厨房里研究一种叫做方便面的食物。在那个年代,方便面可是稀罕物,奢侈品,足足一块钱一包。豹子花了巨款买来一包之后,跑来和高兴“有福同享”。豹子说这东西用开水泡开之后就能吃,再有点辣酱就更棒了,就在高兴找辣酱的间歇,妈妈从外面进来,一声断喝:“高兴!”

高兴当时就傻了。妈妈虎着脸,瞪大了眼睛质问:“高兴,你是不是在语文课上睡觉?”

高兴避重就轻地承认:“太累了,我稍微打了个瞌睡……”

妈妈一巴掌打在高兴肩头,接着一脚踢在了高兴大腿上:“好啊,就是打了个瞌睡……太累了,玩起来就不累,打篮球就不累,吃东西就是不累,是不是?今天在路上我遇到你们班主任,你班主任说你这段时间学习很不上心,写个作文也是胡乱写一气……高兴,你整天都想些什么玩意呢?我几天不盯着你,你就开始上房揭瓦了?”高兴赶紧求饶:“妈,我错了,我就是语文课睡了一小会,我其他课上真没睡觉,语文课太无聊了……”

但这句话更加火上浇油,高兴忘了,自己的妈妈就是语文老师。

于是,高兴迎来了更加猛烈的拳打脚踢和机关枪一样的训斥:“你还有理由,你还有理由!你也不想想上次你考了多少分!上次我都没说你,好,让你睡,让你睡……我就是老师,告诉你,老师对学生严厉,那完全是为学生好!你们班主任不敢打你,但是我是你妈,你不用心学习,我就是打你,我不管你15岁还是16岁,你就是28岁了,该打你的时候,我这个当妈的还是照样打!”

5分钟后,妈妈速战速决,高兴躲到墙角,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目瞪口呆的豹子见姑妈走远了,这才僵硬地转头看向高兴:“兄弟……你的日子,真不好过啊……”

高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还好,今年就这一次……我说,你那方便面还要辣酱吗?”

豹子沉痛地拍拍高兴的肩膀:“兄弟,算我欠你的,都是我不好,没有说清楚,这倒霉的蜘蛛,把你这几天害苦了……”

高兴馋馋地盯着那一大碗方便面:“方便面,到底能不能吃了啊?”

豹子有点哭笑不得:“吃吧,吃吧。”

高兴挨了这一顿揍,接下来好几天都老老实实读书写作业,几乎不再出去疯野。不管教育的方式是怎样,结果是好的就好,孩子变乖了,家长的心情也变得相当不错。这不,爸爸正在院子里精心修剪花,那盆山茶精致且又淡雅,还有不少待放的花苞,可是爸爸的宝贝。

每次爸爸精心修剪一盆花的时候,大概就是要把这盆花送出去的时候。我有点好奇谁会得到这么一盆精美的山茶,爸爸说要送给小蓓蕾的奶奶。我纳闷:“那不就是姐姐的婆婆吗?不过我妈不是很不喜欢她吗?她们两人还吵过架呢……”爸爸打断我的话:“小孩别乱讲话。”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小声嘟囔着:“我已经快成年了,有独立判断了,若不是当年姐夫那样绝情,哦不,是前姐夫了,我姐才不会这样辛苦……郭宏林那么坏,他妈妈肯定有责任!”

爸爸叹一口气:“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乱评论。蓓蕾的奶奶还是很疼爱蓓蕾的,这就够了。过两天你姐姐过来,我借个车帮她送过去,你姐说过,蓓蕾奶奶最喜欢山茶花。”

“反正……反正我不是小孩子,哼!”

既然大人们总觉得我还小,那我就不操心他们的事,转身便进了房间。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独特的长调子吆喝声:“收古旧家具啦……”

这一声吆喝声把妈妈从房间里引了出来。

我们家里有几个罐子什么的,虽然不精致,但感觉是有些年头的。妈妈总惦记把它们换成钱,可每次爸爸都不同意。

但这并不能阻止妈妈想要把它们卖掉的想法。妈妈总说,这些东西留着又不能发财,又占空间,要是有人给的钱够了,就卖掉贴补家用。

这次也不例外,尽管爸爸依旧不同意,妈妈还是很强势地把那个收旧货的商人请进了家里。

我趴在房间里,透过窗子见那位商人进了我家。他穿戴整洁,对襟棉开衫,脚下是黑色手工布鞋,这打扮有点文化人的调调,不像一般收旧家具的。

精明的妈妈打探虚实:“大哥做这行几年啦?”

商人笑着回答:“我家几代都是做古董的,我一出生就在这行里啦!我跟那些收旧货的不一样的,那些人收了货后也是卖给我们,赚个差价。”

妈妈两眼放光:“你的意思,你不是二道贩子?”古董商人想了想:“这么说吧,我们定位更加准确,因为我们是专业做古董交易的,所以手头的情报信息也更多一些……很多收旧货的满世界跑,命中率不高,但我们就会统计一些数据,然后花心思集中在一些地方收货。另外,因为少了中间一环,我们的开价也更良心。大姐,我一眼看得出来你有好东西,你若信得过我,我给你看看,帮你估个价,你愿意给我,那最好,还想留着,那也心里有个数,好吧?”

商人讲的头头是道,妈妈心思活泛了,看得出来,这个商人跟之前的那些是不同的。她给爸爸递了个眼神,然后跑进厨房,搬出两个瓷罐子,一个装着梅干菜,一个装着腌咸鸭蛋的盐水。我也被商人的“生意经”所吸引,跑到院子里来看热闹。

商人果然不简单,他看了一眼罐子,又举起罐子看了看底部就下了结论:“大姐,不瞒你说,这两个瓷瓶子是晚清的货,有百来年了。”

妈妈一下子就信服了:“真不愧是古董专家啊,这两个罐子是我外婆那一辈就在用的,我外婆活着的话是一百多岁了呀。那,专家大哥啊,这个能卖多少钱呢?”

爸爸的眼神也开始有了一点小期待。

商人放下罐子:“它们虽然有一百多年,算是老东西,但是是民窑出来的,不大精细,所以价格其实卖不到太高。我呢……因为有市场定位,这类罐子就不收了,但可以告诉你一个价格:有人若要收,价格若到七八十块一个,你就可以放手了。大姐,卖不卖随你,你要是还有别的什么好东西,我也可以帮你估个价,我说过了,我们开价都挺实诚的!”

七八十块!这已经足足比上一个来收货的商人多开了一倍的价钱,爸爸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罐子只是个引子,家中的老货不少,二楼就正放着一张老床呢。

我跟着妈妈,还想听听这个商人的生意经,可是妈妈却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让我回房间学习。我只好懊恼地回到房间,这已经是一天之内第二次被别人叫小孩子了。

妈妈爸爸领着商人来到二楼存放杂物的房间,在一堆杂货和一个四方橱柜中间,放着一张黑乎乎的古朴大床。

妈妈说,“这是我外婆的陪嫁,还有这两个橱柜,装棉被的。算起时间,怕也有百来年了呢。”

古董商人显示出了他家传的鉴定技巧,蹲下来仔细看那大床的木料和纹理,又摸又敲,还凑近闻了下气味儿,最后站起来问妈妈:“这两条腿保存得都还好,不知靠墙那一侧的两条腿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