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灵光流转,那些祭奠英灵的灵韵从河这边飞到了河那边,然后又飞了回来。
杨暮客顿时叹了口气,费这劲干啥,直接喂进这些鬼卒的嘴巴里不好吗?
但又很无奈,这便是规矩。
鬼是罗朝的鬼,地是冀朝的地。
灵光飘过大河时,那龙君的灯笼带走一丝,入了罗朝再回来,又少了一丝,再到冀朝。那冀朝国名牌匾又带走一缕。
好几十个鬼卒看着那么一点灵韵,又眼巴巴地看向杨暮客。
杨暮客摇摇头,“有人给你们祭奠了灵韵香火,还不快快收下。尔等以为贫道还要抢夺你们的灵韵香火不成?”
鬼卒长官摘了灵韵,拿在手中一口鬼气吹出去,那些灵韵散在鬼卒中间均分。长官手里没剩几许,揣进怀中并未享用。
那鬼卒长官再看着杨暮客边儿上的小鬼,“某家恳请道长将那邪祟赐予我等。”
杨暮客端着钓竿,“贪心不足蛇吞象。问贫道要东西。你自问有什么阴德?”
鬼卒抱拳揖首,“我等愿追随道长左右,任凭道长差遣。”
杨暮客听了捏了捏下巴的软肉。嘶,这厮好深沉的心机。“想借贫道云游之路脱得藩篱,但尔等可曾想过,落了贫道掌中,怕是还不如这河畔缚灵之地。”
玉香真灵大蛇蛇头游曳过来,在杨暮客身边吐出信子,信子上挂着一张灵符。
“道爷,此符乃是镇魂符。符上所画乃是镇魂楼,以灵韵朱砂,乌海墨鱼汁混合绘制。”
什么灵韵朱砂,乌海墨鱼汁杨暮客不知是甚,但玉香吐出来的东西定是好物。化形大妖收藏东西能差得了么?
杨暮客接过符纸,“尔等确定为贫道足下道兵?”
鬼卒首领双膝跪地,“我等愿为道长足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河中竹筏上的龙君分出一个影子,身外化身之法,那影子上了岸。
“老龙恭喜紫明道长收服厉鬼道兵。”
杨暮客嘿嘿一笑,一手抛出灵符,借了一口灵炁激活。
一座八角高楼拔地而起,灯火通明。八角高楼前出有抱厦,抱厦下有牌匾,养阴殿。养阴殿八角有铁链锁八卦,正门是死门,生门是个雕琢壁画的石墙。
杨暮客取来灵炁化为手中笔,题字一副对联。
鬼怪妖邪入此门
求仙正道来生路
老龙在一旁佝偻着腰盯着那十二个歪歪扭扭的篆字。又瞧了瞧杨暮客,“上人敢许这等宏愿?”
那些鬼卒也看了对联,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玉香一旁催促道,“尔等这些孤魂野鬼,如今有了去处又畏畏缩缩,还不快快进去?”
那些鬼卒皆是化成阴风,从死门而入。
兀地杨暮客手中钓竿吃力,使劲儿一举,弯做垂拱。杨暮客憋着一口气往上提,又赶忙把手中的笔丢了化成了灵炁,两只手抓着钓竿把柄左拉右扯。拽了半天,一个大肚娃娃咬着那尸体的腿被钓线抛上了岸。
杨暮客掐定身法,“定!”那大肚娃娃滚在半空不动。
“龙君来便来了,还带着大礼上门。但这娃娃……怎么也不像是送与我家马儿吃食之用。”
老龙呵呵一笑,“孤观得上人仁义,帮这娃子寻个好去处罢了。”
杨暮客故作深沉,“贫道与几位龙君都是老相识。南罗国淮州郡敖昇,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
“翅撩海龙主敖炅可认得?”
“也算认得。”
“贫道曾听敖炅言说,陆上龙君比海中要恣意快活。不知龙君大人,可是认同?”
老龙笑眯眯答他,“算是吧。活儿少,事儿也少。管的鬼怪妖邪少,被那道士打扰的时候也少。”
杨暮客收起钓竿,那钓竿化成了一柄扇子。正是自那青龙湖主平渊之处得来。“我曾遇见一个苍龙之后,过得苦楚。也不似逍遥。”
老龙恭恭敬敬地掐子午诀揖礼,“小老儿敖占,明龙江中段河主,螭龙血脉,拜见上清门紫明上人。”而后敖占才说,“苍龙大仙高瞻远瞩,苍龙后裔血脉能共享人道,得苍龙行宫建立宗门,取飞升正道。我等却只能飞升妖道。”
杨暮客咂磨下这话,但想想那青龙湖的境遇,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可算不上共享人道。倒是鸿胪寺占了那大漠之后才可改观。难不成这些所谓大仙的一步闲棋都要以千年万年来看嘛?但那青龙湖的平渊为何又不去苍龙行宫修行呢?
他暂且放下心中疑问,“你说贫道许宏愿,这顶大帽子贫道可不戴。贫道还未加冠,这头上也没个混元巾。一副对联而已,鼓舞鼓舞那些野鬼的心气儿。那些鬼被你这龙主欺负得可怜,贫道怕他们遇着难事便跑了。”
敖占伸手将那被定在空中的小娃招过来,吹了口气散去杨暮客的定身诀,“这孩儿名叫沙男。通了灵性褪了横骨,却无人教导,不知道长可愿收下?”
杨暮客龇着一口白牙,“白送的贫道不要。”
“这……”
杨暮客掐诀收了那高楼,化作一张灵符。灵符落在掌心,又交给了一旁的玉香真灵。
“以后这些小鬼道兵就归你来管理。”
“婢子领命。”
杨暮客再看敖占,“贫道与龙种也算有缘,这一路多亏几位龙主帮衬,走得轻松。这小娃儿虽贫道不收下,送他一场造化吧。”
杨暮客明心静气,心念那大音希声之感,两指并在一起,朝着可怜兮兮的沙男点去。一点灵光点在沙男眉心,青灵门经文与那一篇《劝学》意念留下。
杨暮客对沙男说,“贫道学识有限,这些东西都是别处得来。那青灵门的化妖经文,贫道私自传授,你既学得需要感恩。若有朝一日可西去,当去青灵门以谢恩情。至于那篇《劝学》,乃是贫道梦中圣人传授。此乃人道之言,你日后亦要敬仰人道,不可为非作歹。”
沙男棒棒棒磕了三个响头。
杨暮客刷第一声打开扇子,扇子上写着,孑然一身,四个大字。“贫道不是来打扰你的,而是不得不过境。也不求从你这得了什么宝贝。便是贫道手中的扇子,也是换来的。你当知晓,我等东去一路,要归于万泽大州。是修行之路。这一路,贫道收了一个坐骑,要他造福人道,否则贫道不认。你守着中州大江,两国之境,许是见惯了利益纠葛。莫要把贫道当成了那些来往的俗道。”
敖占眯了眯眼,“是老朽误会上人了。”
杨暮客拿着扇子指了指江中游曳的筏子,“你那龙身依旧在江中发号施令,此处又与贫道交谈。这一心二用的本事着实不小。”
哈哈哈哈。敖占摸了摸胡须,“此乃身外身之法,非是一心两用,而是灵性投影。老夫亦真亦假,那龙身也是亦真亦假。可合为一处,也和待另外一个消散灵性回归。”
杨暮客见识短,但也不害臊,开口说,“贫道修行尚短,自是不知这些门道。这身外身如何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