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天阙之九 三(1 / 2)

中元篇章 萍澜 3536 字 9个月前

“可是我的娘亲已经死去,而且你也并非是我记忆中娘亲的模样。”

冰天雪地之中,漫天风雪之下,青鸾满目不解的看着墓碑前,那自称是她娘亲的女子。

女子没有否认什么,仅是轻声反问:“是你记忆中的娘亲已经死去,还是说你的娘亲仅仅是死在了你的记忆之中?”

青鸾无法理解女子所说之言,不过却是忽然想起那温柔男子曾经对她说过有些答案应该由她的娘亲来回答。

“青鸾应该用钥匙去开启盒子么?”

“是怎样的钥匙?”

“是名为欲望的钥匙”

“是怎样的盒子?”

“似是装有罪孽的盒子。”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欲望与罪孽的呢?”女子依立墓碑之前且以轻声而问。

“青鸾不知”青鸾依于树下轻声而言,也许稚年的她注定无法理解女子所说之言。

“等你遇到一件不得不为,却又无力为之的事情时你自然会知晓答案。”女子于风雪之中抬手,于双刀刀柄之上轻抚而过,似在委婉的表达着什么,却也不知是在表达拔出两柄刀即是无力为之的事情,还是在表达着拔出两柄刀,自会知晓何谓无为之事,或者说是在表达无论手中是否有刀,只要不断前行,便一定会遇到无力为之之事。

漫天风雪之中,青鸾不曾迷茫亦不曾惧怕,于寒风之中踏雪,行至双刀之前,亦是立身于“天下第一”的墓碑之前。

那披霜戴雪的女子虽不曾直言,但青鸾却是觉得自己应该拔出长刀,也理应拔出长刀。因为对她而言,长刀即是一种锋锐,也许这锋锐未必能够将她生活中的苦难与寒凉斩断,但她却可凭此锋锐而向生活诉说不甘,也可向那黑暗无明的人生,做出抵抗。

抬臂,握刀。

仅在一瞬,青鸾即于刀柄之上感受到了无尽的孤独与悲伤。可纵是如此,青鸾依是尝试拔刀辞风雪,但让她不曾想到的是任凭她如何用力,长刀依于风雪之中保持着纹丝不动的模样。

经努力而无果,经一番努力而无果,经多番努力而依旧无果,青鸾终是再一次看向了一旁的女子,且是不解而问:“这是为何?”

“你在用什么拔刀?又因何而拔刀?”女子不曾看向青鸾,而是遥望远方漫天风雪轻声而问。

“我想”青鸾直视女子作答,虽然仅是说出二字,却也仅能说出二字,因为这是她唯一所具备的力量、亦是她唯一所知道的答案。

“所谓的“我想”的确是一种力量,但世间却并非唯有这一种力量。”女子不曾否认青鸾口中那名为“我想”的力量,却也不曾认为仅凭一个“我想”便能拔出那两柄长刀。但,此刻却是对着青鸾直视而去,似乎用着这名为“直视”的方式,认可了青鸾的“我想”。

“除了“我想”,我已一无所有。”青鸾听懂了女子所说,却是不知除了“我想”,自己还能用什么来拔出身前的两柄长刀,亦是不知除了“我想”,自己还有怎样的力量。

“对未来的向往,亦是一种欲望。”女子侧首而言,目光所向,是枯树之下那已被风雪掩埋的野猫。

“未来?向往?欲望?这难道不是开启盒子的钥匙么?”青鸾不解而言,因为她还记得,男子曾说欲望本无好坏,但直觉却在告知她,拔刀的过程如若行于钢丝之上,若是没有直视自我与合理使用欲望的能力,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对未来的渴望,以及想要在未来之中拥有一切美好的欲望,都是你今日心中坚不可摧的力量。”女子不曾侧首,依是轻声而言,目光所望却也不知是那野猫的过往,还是一段崭新的未来。

“我渴望明光。”其实青鸾并不能理解女子所说,仅是于寒凉风雪中翘首,仰望着被风雪所遮蔽的青苍,似在渴望未来的自己能够化作骄阳,驱散世间一切寒凉且散发温暖世间的明光。

“那么便祝你化身明光,也祝你能拔出这两柄长刀,不过请你也莫要相忘,唯有执着与渴望,方能使你走向更加遥远的远方。”女子轻声依旧,不过目光却是放在了自己身前,亦是青鸾身前的两柄长刀之上。

长刀,是过往,也是信仰,其中蕴藏的是过往中不断追寻信仰的顽强意志与思想。

对未来的渴望,对明光的向往,促使着青鸾上前,再度握住了身前的长刀。心中所念,心中所想,唯用自己的脊梁,承担起英雄那无比沉重的名号。

手握刀,刀辞雪,环首刀于风雪之中高扬,而天地之间的风雪却未因青鸾拔出长刀而停驻,反而是更加狂乱的吹拂,却也不知是因为拔出长刀而怒,还是在欢呼。

“它叫什么名字?”青鸾于漫天风雪之中举着环首刀而问。

“无前!”漫天风雪之中,女子轻声而言,但目光却是放在了依立风雪之中的打刀之上,且是再度开口道:“而这一柄,则唤无归。”

“无前?无归?”青鸾抬手,以双指轻抚那雪寒刀身,虽未触刃,亦有鲜血于指尖流淌而出,亦因寒凉而凝于刀身之上。

“承英雄之名,秉英雄之志者!当!一往无前!至死无归!”女子侧首,直视青鸾手中长刀而言,且于言语之间,面色瞬至狰狞、放肆、狂妄!似乎所说之言,乃是世间不可逆驳的真理。

风未停,雪未驻,青鸾本想再拔无归,但女子却是已归树下并垂首,再一次看起了野猫长眠之处。

漫天风雪并未给青鸾再拔无归的机会,仅于一瞬之间即将青鸾掩盖,而风雪转瞬即去,使八方景象变回了无明院落的模样。景象已是恢复如初,青鸾亦是于无尽黑暗中睁眼,尚未来得及观看四周,即见手中铜环已是化作了长刀无前。

不曾好奇的去想,之前的一切是否皆为梦境,仅是握着长刀无前走出了门外,立于院落中常立之处,遥望着远方。看着那苍穹破碎处洒下的皎洁明光,亦是看着那沐浴在明光之中的巨大雕像,始终坚信着自己终有一日会化身英雄,将这无明的世间照亮。

虽然有着宏大的理想与强烈的渴望,但疲惫还是让青鸾转身回房,于床榻之上渐渐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高耸的围墙之内,依旧是永无夜幕的模样,而青羽早已忘记来到这里后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长高了不少,而身躯亦是随着不断辛劳而越发精壮。

明光在上流淌,青羽依是在下持镐,在那如若山岳般的苍穹碎片上开凿,而天空那巨大伤口,似乎也随着九重天百姓的辛劳而逐渐愈合。

所余不多的高山之上,青羽一如既往的于沉默中挥洒着汗水,而年岁已过而立的领队,亦是一如既往的站在了青羽的身旁。青羽不曾开口言语,仅是展现着辛劳的模样,而领队亦是不曾发出丝毫声响,仅是默默注视着青羽,那挥汗如雨的模样,哪怕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站在这里的原由,也没有任何站在这里的义务。

青羽因疲而放下了手中的铁镐,靠坐在如夜漆黑的山体之上,而一旁的领队则是于怀中取出一株青翠的植物,并缓步走到了青羽身前。

植物清香,叶翠径长,其上有穗,结有雨粮。青羽不识领队手中植物,更是不知雨粮为何会整齐的排列在这青翠的植物之上,但领队却是将其递至青羽身前,并轻声开口道:“这是稻子,穗上所结的,则叫稻米。”

青羽纵是蠢笨,也是听懂监工所说,同时也是莫名的想到稻子生于泥土亦是长于大地之上,且随明光照耀而茁壮成粮的景象。

也许青羽对此并不好奇,因为他很是清楚,这所谓的稻子一定是与领队相同,都是来自更高的天上,而那则是自己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有没有人与你说过,你们赖以为生的雨粮并非是来自于天上,而是生长于大地的泥土之中?而你有没有想过亲眼去看上一看,稻子覆满大地、随风成浪的模样?”领队垂首,看着身前的青羽轻声而问,随后又俯下身子,将自己手中的水稻,插在了黑暗地面的缝隙之中,使水稻如枪立于黑暗,亦使稻穗如刃遥指上苍。

青羽垂首,看着如枪立渊般的稻子轻声而言:“也许并不是每一份追逐都能得到一个美好的结果,也并不是所有的期盼、渴望,都能够战胜现实中的残酷。”

领队微笑,且于微笑之中翘首,对着那即将愈合如初的苍穹轻声而言:“人这一生之中,有的不仅仅是一如既往,尚有梦想与希望。”

“我不知道希望在哪?却是知道,我的梦想就在家乡。”青羽坐在如若夜幕的高山之上、明光之下,看向了远处那高耸的围墙之外,目光所望、心之所想,皆是青鸾所在的地方。

领队亦是侧首,顺着青羽的目光看向远方,也是想起前不久来看望青羽的小姑娘,且是蹙眉而言:“梦想总会败给现实,也许现实即是一柄无上锋刀,存在的意义便是斩破梦想。”

“可我的梦想却并不遥远。”青羽侧首,看着领队轻声而言,也许在他看来,青鸾便是他的梦想,而他与青鸾不过是相隔一墙。

“那你又打算用什么,在“现实”这柄锋刀之下,去守护你的梦想?”领队虽依是微笑,但声音却是瞬至低沉。似是动怒,却又不知因何而动怒,似因有着与青羽相似的过往,从而不满青羽仅能看到眼前的幸福与美好,却又看不到将要到来的危险与动荡。

青羽无言,仅是垂首看着自己那脏兮兮且满是老茧的手掌,似是对领队的怒意进行了退让,也似在以这种方式无声诉说因辛劳而粗糙,因汗水而脏污的手掌,便是他守护幸福的方法。

似是察觉到青羽心中所想,领队却也不曾继续说些什么,仅是轻声而言:“跟我来”

虽不知领队要带他去往何处,却也不曾出言询问,因为他已于隐约间察觉、感受到,自己所在的世界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美好,也并非像他认知中的那般美好。于无言之中跟随领队站在了高山之顶,至山顶一瞬更是得见无数房屋、街路已因苍穹坠地而化作了破碎的模样,尚有无数细若尘沙的微小方块,已是覆盖大地之上。

走在破碎街路之上,亦是行于因破碎而成的彩沙之上,领队不曾深入,仅于边缘寻得一处虽是破碎却又保存较为完整的房屋,并带着青羽走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