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蒙蒙亮。侯吉背着慕容庭,陈朝跟在后面,打听许久,才终于找到慕容庭在京中的住处。门口的老仆瞧见自家国舅被打的不成人样,连忙进去叫人把慕容庭从侯吉的背上卸下来。“多谢……”“不用谢,人是我打的。”陈朝看着老仆,老仆一脸愕然,陈朝又道:“等他醒来之后就告诉他,若是想换一种活法,就让他去魁寿街的相府找我。”说完,陈朝带着侯吉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在路上,侯吉看着面色凝重的陈朝,试着问道:“相爷,咱们何苦如此像慕容庭这样的酒肉纨绔公子都是从小就被娇养坏了,心性出了问题,好吃懒做不说,又欺软怕硬,别人说一千道一万,他怕是连半个字都听不进心里去,咱们只怕是浪费口舌,做无用功罢了。”陈朝自嘲地笑了笑,抬头望向天空,没来由地想起深宫里的那个女人。“这事谁说的准呢一个人的好坏,品性与否,改变与否,与环境有很大的关系。慕容家有三个孩子,老大慕容冲年纪轻轻便武艺高强,被先帝委以重任去云州剿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二姐慕容玥身为当朝太后,听说没进宫前还是一个大才女,博学多识……慕容庭的哥哥和姐姐尚如此,都是人中翘楚,慕容庭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说实话,陈朝本不想和慕容庭有任何关系,如果没和他姐姐发生那种事,可事情发生了,慕容庭也算是自己的小舅子……若这位小舅子在京城混成猪狗样,他姐姐慕容玥应该会很伤心吧陈朝可不想让那个小美人为她的弟弟操心,所以这事就落在了手里。改变一个纨绔子弟,不易。但再难,陈朝也想尝试一下。侯吉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闭嘴。相爷的选择,想做的事,何须他来言语。别人办不到的事情,相爷不一定也办不到。离开慕容府,主仆二人就在街上随意走着,清晨的街道行人甚少,喧嚣一夜的京城此刻最是安静,巡街的官差伸手打着哈欠,手里提着帽子急匆匆去衙门点卯;早点摊子上冒着白色蒸汽,香喷喷的包子刚刚出炉;乞丐们就着草席,面前摆出小碗,开始一日的乞讨生活;夜不归家的男人被女人揪着耳朵,大早上吵吵闹闹,街坊邻居们相继探头出来……人生百态,尽收眼底。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随意垫垫肚子,陈朝道:“疤脸那几个死士的底细查出来没有到底谁跟他们接头”说起这个,陈朝就一阵后怕。外面的敌人再厉害,陈朝也不会露出怯意,可偏偏是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一群人出现问题,这也是陈朝着急组建龙武卫的原因。暗中的敌人,竟然能把手伸进自己的死士队伍中可谓是神通广大。疤脸几人之所以着急动手,韩老查了查,侯吉后续也查了查,有些眉目,是火药!威力巨大的火药问世,疤脸等人认为把火药带回去,再把陈朝的人头带回去,就可以立大功,所以他们选择动手。只是可惜,失败了,全部落网。但没有一个活口。至于他们到底替谁办事待查!目前可以掌握的消息是,指使他们的跟指使宁白芷刺杀的是同一个人,在京城中是个大人物,且隐藏的极好。侯吉把包子揣进怀里,拱手道:“回相爷,还需要一点时间,有了些门路。”“哦你们查到什么了”侯吉从怀里摸了两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陈朝接过摊开来看,发现纸上画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颗竹子,寥寥几笔却生动形象。“疤脸几人身上都发现了这个刺青,像是一种符号,但没人认识这个符号,韩老也不认识……”侯吉道。陈朝仔细看了看这个像竹子的符号,确定也不认识。不过有了线索总比没有好,慢慢查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与此同时,京城某处深宅大院。翠竹林立,笔直高耸的翠竹一颗颗拔地而起,溪水绕着竹林缓缓流淌,枝叶随着清风沙沙作响,美妙动听。铛铛铛——因宅院地段好,离得近,清晨,便能隐隐约约听见来自国子监上课的钟声。竹林边上,一座亭子矗立,四周用竹帘挡住,叫人看不清里面正在作画的人的容貌,但是可以看的出来,那人是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身穿儒衫,一举一动之间尽显文人气象。“唉——”男子轻叹一声,似是不满意刚才作的画,随意将画揉作纸团扔到一边,新换了一张纸,重新研磨。在他面前的画架上,有几副画,画中人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皆是女子,也皆是美人。一人身穿火红宫裙,头戴凤冠,哪怕是画中的人绷着一张脸,没有笑,依旧可见这美人天下罕见。其他几副美人各有千秋,而男子现在正在画的一副,却是在画一个男人,甚是奇怪,他身形略显单薄,眉目如刀,不威自怒的气势悦然纸上。踏踏——不多时,一名身穿的黑衣壮汉被小厮带到此处。作画的男子抬眼,开口道:“事情办的如何”壮汉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一切如您所料,我们将慕容庭暴揍一顿时,陈朝就在站在街边,不过中途陈朝并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等我们走了之后,才跟上慕容庭。”“之后呢”“慕容庭发怒,欲出手,却反被陈朝的护卫教训一顿,狠狠揍了一顿,下手比我们重多了,之后陈朝指挥手下背着慕容庭,把慕容庭背回了慕容府。”男子听罢,眉目微皱,然后忽然一笑,“有趣,实在是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男子摆摆手,挥手遣退壮汉。片刻后,一名老仆端着茶水亲自为男子斟满一杯。刚欲离开,却被男子伸手拦下来。男子道:“钱老,你失手了!”名叫钱老的老仆,缓慢地眨着眼睛,背愈发佝偻。声音沙哑道:“是人,总有失手的时候。疤脸几人失败并不是准备不足。”“哦说说看。”钱老平静道:“疤脸来报,陈朝在青山县弄出了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叫作火药,一点点的剂量,就可以炸毁整座山。爆炸时山崩地裂,声响巨大。陈朝十分重视火药,派出自己最得力的韩忠亲自制作,每次炸山,也是韩忠亲自布置。”“那日,韩忠一大早便带着炸药离开营地,并带走了几位甲字死士,临走前将死士托付给了疤脸,陈朝那日离营便是最好的机会。”男子道:“可是最终结果失败了不是吗”钱老摇了摇头:“如果不出意外,是不会失败的,可惜还是出了意外,天佑陈朝。先前从宁州请来刺杀陈朝的宁家人宁白芷,不知怎么被陈朝收服,这是其一,其二,死士中出现了一位隐藏的高手,名叫侯吉,是一位秦国人!”“秦国人陈朝还真是心胸宽广啊,秦国人都敢用”“还有那个朝廷通缉犯宁白芷!”钱老上前半步,盯着男子,“这就是我们失败的原因。老奴有句话不得不提醒,若是想赢,你必须放下心中的成见,如果不然,会输得很惨。”男子深吸几口气,沉默许久,然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副被摆在正中央为首,身穿火红宫裙的美人图,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