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眼下的场景还真有点奇怪。
曰本极道的大家长、人类混血种的极限‘皇’躺在冰凉的钢梁上清唱《帝拿·奥特曼》的主题曲,龙族四大君主之一的夏弥和人类天花板顾谶在充当听众。
这着实有些荒诞,就像是八国峰会的首脑们聚集在防卫森严的戴维营,唱起了铿锵有力的津门大鼓书。
大家都该笑场的,但没有人笑,有点走调的儿歌在幽深的电梯井里回荡,似乎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的歌声穿越了时光来到这里。
他在台上挺起胸膛,相信自己是正义的朋友。
歌曲结束,顾谶轻轻鼓掌。
“可是,我没有变成正义的朋友,我成了坏人。”源稚生的声音很轻,“我的朋友也都是坏人,夜叉原来是街面上的打手,乌鸦是放贷组织的军师,樱是杀手。
我做过的坏事比你们想的要多,那天晚上,我们去麻生真的店里帮她解决问题,看起来是做了一次好事,可更多的时候,执行局出动是要见血的。
极道就是这样,只用暴力来说话,谁的拳头大,谁的声音就响亮。这是极道的生存法则,我们靠作恶活着,我们隶属于一个家族,就必须忠于它。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们也许会对无辜者下手,可以牺牲同伴也可以牺牲自己。
每个人都可以被牺牲,这样更多的人才能过上好日子,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我不是希卡利奥特曼,所谓的‘皇’在庞大的世界面前同样渺小,我救不了所有人。而如果作恶可以让我的族人过上更好的日子,那我就愿意变成坏人。”
顾谶点了点头,没做声。
源稚生看过来,“我以为,你起码会说点什么,就算是没用的安慰也好。”
“你又不是路明非,你比他成熟。”顾谶靠在角钢上,“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源稚生默然片刻,“但身为朋友,说些什么的话,我也会觉得安慰。”
顾谶低头笑了起来。
“好了,我听见有脚步声过来,应该是你的人找来了。”
“那么再见了。”源稚生说。
顾谶摆了摆手,同夏弥一跃消失在了黑暗里。
他们的脚步声远去了,樱和乌鸦的脚步声正在逼近。源稚生勉强从口袋里掏出支烟,点上后深深吸了一口。
转而,他难免想到了从不抽烟的顾谶,以及对方刚刚离开时说的话,他也笑了起来,烟便从张开的嘴角掉落,朝下方的黑暗坠去。
最后这个暗红的光点在青灰色的鳞片上滚动,电梯井的深处堆满了蟒蛇般的尸体。
……
顾谶他们本该离开的,如今C4炸药全都用光,也不知道辉夜姬的机房在哪,不时还有余震,原本忙碌的大楼此刻空无一人。
只不过夏弥感知到了什么,在名为‘ξ’(音读柯西)的楼层里。
‘ξ’是第十四个希腊字母,代表不确定的东西。
走廊上空无一人,远处隐约飘来福尔马林味。
这一层不同于办公区或是行政区,它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所医院,时间在这里是不流动的,一切都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封印了。
走廊两侧的门全都封闭着打不开,窗户里射出惨白的光,也没有人声。震波连续几次来袭,其他楼层的墙上都能看见清晰的裂纹,可这一层丝毫没有。
没有任何窗户通往外面,所有的门都用坚硬的黑色金属铸造,墙壁上贴着各种‘危险区域’和‘立入禁止’的标志。
顾谶四下打量一眼,“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
“我想去看看。”夏弥盯着走廊前方,那好像是尽头,可走廊曲折连绵,密布如蛛网。
这里像是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顾谶隐隐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一下又回到了那幢朱楼,若有若无的束缚感和逼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恰在此时,他的手背被人轻轻拍了拍,是夏弥,她浅然一笑,朝前走去。
她的眼光自然是极高,颜值不是此前的‘夏弥’那样惊心动魄、令人恋恋不忘,而是少有的柔和里具有攻击性的美。但不管怎样,微笑就是她最大的杀手锏。
顾谶跟在她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悠悠传出。
前方道路越来越复杂,他们好像正在进入这一层的核心区域,一路上经过了好几道安全门。
越往深处走,与其说是走廊倒不如说成了开阔的通道,四壁都用不锈钢加固,前方是一片明媚的白光。
顾谶脑海中浮现出某些实验室的画面。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白色的金属门,那种圆角的气密门,雪亮的白光从门上的玻璃窗里透了出来。
推开门后,红色的水溢过门的下缘汩汩流出,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屋子的地面是血红色的,屋顶是白色的,墙壁上红白相间。
这间屋子里原本有二十多个人,医生或护士,只不过现在都变成了死人,血在地上积起几厘米,因为气密门的缘故才没有流出来。
杀人者还留在这间小屋里,龙化的身体魁梧得像个橄榄球运动员,鳞片光滑肌肉饱满,蟒蛇般的长尾拖在血泊里。
推想当时的情形,大概是蛇形袭击了这里,在封闭的屋子里没人能逃脱。
然后死侍也被杀了,它的身体悬挂在一面圆形的金属壁上,一柄长刀贯穿金属壁杀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