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谶坐在船头,手边是横放的「七宗罪」。
他看着明亮的水线离远,渐渐成了一个光点。
零走过来,:“跟人形的诺顿肉搏,你果然不擅长近身战。”
顾谶没说话,他本来想问的,问为什么没有发射风暴鱼雷,可刚刚他明白了,因为那条龙侍是在追他们没错,却只坠在身后,始终在安全距离之外,就算发射鱼雷也无法命中。
而他现在浑身像散了架,他坐在这里不是望洋兴叹或者发呆,而是休息。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诺顿马上就会卷土重来,不再是力量不足的人形态,而是青铜与火之王。
“如果陈墨瞳知道你为了她做到这一步,想必会很感动。”零淡淡道。
顾谶沉默片刻,“如果一个勉强称得上熟人的家伙,要在你面前将心抛弃掉,你会眼睁睁看着吗?”
“是良心么?”零问。
顾谶低着头,扶着手边长匣起身。
他走回前舱的指挥室,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激动,有敬畏,每个人都会想他为什么能在龙王的领域下安然无事,那在搏杀的碰撞中掀起的热浪好像只是他们的错觉,但显然不是,那明亮的火光刚离去不远,灼热仿佛还在眼前。
零静静看着身边之人,显然是在看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凯撒深吸口气,带着身后众人的疑问,打算开口问出来,譬如说这位空降的教员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龙王诺顿会称他为‘怪物’等等。
但不等他开口,就看到前方的人抬起了手。
顾谶伸出右手,在眼前慢慢划过,一个半圆的弧,众人的视线随之而动。
“抱歉。”他说:“你们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凯撒脸色一变,但未及反应,眼前便被大片的白光取缔,温暖的光充斥在视野之中,就好像盛夏时分落进庭院的日光。
他们的记忆时间停顿了,有关顾谶的在过去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被从按下暂停键的画面中摘走了。
零站在顾谶身后,冷漠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意外。
静默和恍惚只在一瞬,顾谶拍了拍手,面前诸人都下意识看过来,眼中茫然未散。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要来了。”他轻声道。
下一秒,凯撒神色一凝,拿起桌上的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江面,其他人也纷纷趴到舷窗上,一脸紧张地盯着。
顾谶松了口气,揉着太阳穴坐下。
“你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零问出来。
“有。”顾谶虚弱地笑了笑,“你会问,就代表有意义。”
零默然片刻,“你给大家都带来了麻烦,他说你这算是违背了约定。”
顾谶点点下巴,“那他有没有说,如果我待会儿下水的话会怎么样?”
“什么?”零怔了怔,旋即蹙眉,“不行!”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惊呼声,是那些精英学生们,他们看着远处的江面,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顾谶也走了过去,然后他低头看了眼,零果然是踮着脚在往外看。
“……”零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顾谶露出礼貌又和善的微笑。
远处,江水沸腾,炽热的白气弥漫江面。
一个庞然大物正浮出水面,它浑身墨色的鳞片张开,猛地一震,向着天空长嘶。
不用借助望远镜,每个人都能看见那个龙形在水上舒展,他只是露出水面的身躯就近乎四层楼高,修长的脖颈上遍布黑鳞,沿着脊椎是锯齿般的黑色骨刺,刺破鳞片而出。一张古老的铁质面具覆盖了他的脸,只露出妖异的黄金瞳。
那样狰狞和威严,如同古人刻在岩壁上的图腾。这一刻,在场诸人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对他唯一的描述,「龙」!
而那道明亮的人影正向它游去,龙弯曲修长的脖子,他抓住龙的铁面,被带离水面,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骑乘在龙颈上。
“辛苦你了啊,参孙,这么多年了。”诺顿轻轻抚摸着龙的铁面,声音温和。
龙侍‘参孙’以低沉的嘶声回应他。
而后诺顿望向远处那艘船,无声地微笑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顾谶眼睛闭了闭,悠长的呼气如同叹息。
诺顿缓缓地揭开了龙侍的铁面,手上流动着炽热的光焰。
他忽然将双手插进了龙侍的脑颅,那条龙全身剧烈地一颤,但是坚持住了,它发出垂死的低吟,黄金瞳缓缓地闭合了,收拢的双翼张开,平浮在水上保持了平衡。
“这是窝里反?”摩尼亚赫号上,众人面面相觑,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
顾谶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那时目睹康斯坦丁的死亡。或许有怜悯,但更多的,可能还是故知零落的伤怀。
诺顿炽热的双手正在烧掉参孙的脑部,后者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动不动,直到这一切结束,僵死的尸体仍保持原状。
诺顿站了起来,踏入了龙侍空空如也的脑颅,他朝天空高举双臂,剧烈的光从他的全身向着龙躯流动,一道火柱射空而起,在他嘶哑的吼声中,龙躯猛地震动,巨大的龙眼霍然张开,原本熄灭的瞳孔里,一点金色的火焰孤灯般燃烧起来。
金色的火焰伴着他的吼声高涨,那双凶厉的龙眸被迅速点燃,龙再次张开了双翼,周身龙鳞也全部张开,发出金铁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那颗停跳的心脏也如战鼓般擂响。
龙形,再次夭矫舒展,如欲腾空而起。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沉寂千年之后,再次以君王的姿态凌驾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