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云雀,且是百将之首的辅国大将军的谍子组织,当然会有一种傲气。
“兄弟们,天外,终究有天,人外,终究有人,在我们没有蔑视天下的实力前,莫要小觑了天下人,阴沟里翻船的事,还需我再说一遍吗?!”
众人再也无话可说。
不起身,依旧单膝跪向赵阙。
赵阙瞥了他们一眼:“起来吧,别跪着了。”
再看一眼,赵阙猛然怒道:“赵某令你们起身,难道,你们连赵某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赶紧站起身。
“坐。”赵阙随手指了指座位。
他们坐下。
两张大圆桌子。
云雀加上赵阙,堪堪够挤。
赵阙瞧着项阳和林经相,大饮了一口酒水,咽下,呼了口热气:“银花派背后的大人物,你们不用追查。”
他环视着众人的脸色,说道:“至于,为何不要你们去查,想必,依照你们的聪明脑袋,都想的明白吧?!说实话,我们眼中的事,恰好反过来。那位大人物在暗,我们在明,又是在人家的主场,想要出手,把云雀于景树城一扫而尽,有的是人可用,然而,你们只有你们,以赵某现今的下场,完全调不过来人,支援你们,并且,赵某的侧重,是在已然大乱的江晋州,和局势仍然不明朗的南扬州,两州一个占据大夏版图的关键位置,一个是天下头等富庶之地,倒是,景树城跟庆昌州,和江晋州、南扬州比较起来,却并不是利害之地。”
“我们……我们明白。”项阳的脸色跟吃了一只死老鼠一样,难看的出奇。
林经相问道:“大将军,莫非,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吗?”
“不用,关于那位大人物的事,就当不知道,以前做什么,以后继续做什么,把明面上的种种势力,摸清楚再谈其他。”
“遵命!”
众人早就没了吃饭的心思,各自沉默,想着云雀今后,怎样行事。
项阳想的更多一些,似乎觉察到了某些眉目,眉头越皱越深。
大将军回来后,谈到,从迎秋宗之战中,听来了个幕后下棋之人,且是一位老秀才。
可柴星香信鸽发来的这封密信后,大将军的言谈,半点未曾提及那位不知有没有其人的老秀才。
莫非……大将军提前知道了些事情。
只是,顾忌他们的性命,才没有说出口?
他们终究是谍子,既然知晓幕后有位大人物,操控着一切,当然会努力查询线索,找到这位云遮雾绕的大人物。
项阳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傻的出奇。
大将军的一番话,已然把实情说了。
项阳悄悄观察了下众位兄弟的表情,能有此感觉的,只有自己一个,他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事,还是自己知道比较好,省得,兄弟们知道了,又后怕起来。
万万没想到,大将军去了一趟迎秋宗,之间会发生,如此难以置信的事。
赵阙笑道:“怎么,这点小事,就让你们没胃口了?!当年在西塞,和寒山王朝打的血流成河,今日的兄弟,下一场大战便战死了,也没见你们这般,还不是好吃好喝好睡,来日多杀些寒山贼寇,为兄弟报仇?!”
林经相瞬间苦笑道:“大将军,是我们错了,中原的繁华,迷了我们的眼,也迷了我们的心境。”
“确实,西塞苦寒,遍地风沙,即便是背后的风沙河州,一州的所有州城,亦是没有能和中原的大城池可比的,别说是你们了,就连我,回来了,一样被处处的繁华景致,迷的睁不开眼,时刻担心,自己受到迷惑,再也没了以往的心气。”
众人点头。
大将军一语中的。
“来,兄弟们,喝酒吃菜,咱们暂时忘却这些事,这顿酒菜之后,赵某便要离开景树城,赶往梅塘州了,时间不等人,赵某的伤势,同样容不下,赵某与你们再相处,待赵某没了伤势,再跟大家,好好的把酒言欢!”
众人捧起酒碗。
赵阙笑了下:“你们坐着便好。”
紧接着,他站起身。
捧着酒碗的双臂,伸出,敬了兄弟们一圈,马上酒碗到嘴边,碗里的酒水,悉数入了喉咙。
大将军都如此豪情了,众人岂能怠慢,把碗里的酒水,丝毫不剩的喝干净。
“吃菜!”项阳喊了声痛快,大喝道。
林经相为赵阙再满上酒水:“大将军,要不,我陪同您去梅塘州吧?”
赵阙抬起头,问道:“赵某的为人,你应当清楚。”
林经相犹豫道:“天下大乱的景象,已见,一路上,想必不平,有林经相在大将军的身边,也有个照应。”
赵阙没好气的说道:“如果你林经相觉得景树城的事,超出了你的能力范畴,大可随赵某一同去往梅塘州,毕竟,路上不管再有多少险境,和此地比起来,皆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经相一愣,随之辩驳道:“大将军,林经相死都不怕,怎会怕区区困难呢?”
“那你就留在景树城,把自己该做的事,好生做好,省得,一事不成,另外一件事也不成。”
无奈。
他只能抱拳,侧过头去,道:“属下遵命!”
赵阙认真道:“好兄弟们,越是看不清的局势,越为凶险,以后,又不知道景树城会有哪些风起云涌,赵某对你们只有一个命令,活下去,等我!”
众人站起,抱拳,低头,整齐划一:“遵命!!!”
吃了一大顿后。
赵阙短暂休憩了下,酒醒的差不多了,牵起云雀为其准备的良马,出了门。
熙熙攘攘的人群。
容得下,牵着黄马的赵阙。
口中说着借让,他去往城门。
嘴里还有酒气,心绪却是清醒的很。
云雀为他备足了干粮、清水等赶路的东西。
还带上了一份新的地图。
地图把他要去梅塘州,需要停留补给的城池,俱都标注了,乃至,应当有村落之地,也刻意画了下,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赵阙到达梅塘州,应当是顺顺利利了。
世事难猜,江湖险峻。
离了南扬州,赶到此处,赵阙亦是料不到,竟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好像,他就是个忙碌命,一事方方落下,另一事,匆匆又起。
拐过一条街市。
于川流不息的行人旁,摆摊的目盲老头,正好抬起头,看向赵阙。
赵阙牵着马,停下。
笑问:“老先生是恭送我吗?!”
“当然是,整个景树城,莫非,还有人能够亲自让糟老头子送别的吗?”目盲老头摆弄着棋盘,说道,“不说景树城,整个天下,可以令糟老头子送别的人物,寥寥无几。”
他的摊子也怪,放一个棋盘,自己对弈。
“江湖上的天骄之辈,层出不穷,每个人皆好似天上下来的谪仙人,老先生,就不对他们感兴趣?!”赵阙问道。
“江湖?嘿嘿,江湖?!!既然你喊我一声老先生,我且喊你赵先生吧,你能当得起糟老头子的先生二字……”目盲老头拾起一黑子,落在靠近赵阙的棋盘位置,“赵先生,老头子手下有两位天骄之辈,看的清楚,这位被江湖人盛赞到天上去的天骄啊,即便背负着稀世罕见的神通,也就那么一回事,和赵先生相比,差之远矣。”
“也对,赵某亦是只对天骄感兴趣。”赵阙点点头,“老先生,打算怎么处置苟延残喘的迎秋宗?!”
“迎秋宗已不成气候,留着他们吧,或许,将来还有他用。”目盲老头笑道,“那女子宗主,心境已有裂痕,能弥补其裂痕之人,非老头子不可,赵先生,你是见过那位女子宗主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赵阙实话实说:“是个可用之人。”
“的确,除了这位女子宗主,柴星香也是可用之人,原本老头子没把她放在眼里,未料到,赵先生随手落了个棋子,竟能让柴星香成了赵先生的人。”
“你不会把她杀了吧?!”赵阙笑问。
“不会,怎能杀她?柴星香将来的成就,也就那样,老头子手下还有数位此般人,乃至比柴星香更加优秀,此人,便留给大将军了。”目盲老头在柴星香这颗棋子的争夺上,主动认输,“严格意义说起来,老头子是欺负大将军了,老头子坐拥此地大势,而赵先生独身一人成势,虽是你我没有正式交手,老头子却十分期待,能和赵先生厮杀一把。”
“必是我胜。”赵阙自信道。
目盲老头同样自信:“赵先生千万不要小瞧了我这糟老头子。”
“那么,为何不让能令老先生心甘情愿帮其下棋的人,出来一见赵某?!”
目盲老头神秘一笑:“你们已经见过了。”
赵阙颔首,“最后一问,你认识刘青田和吕师?!”
“二人皆是天下难得的人中之雄。”目盲老头的言语到此为止。
赵阙再度颔首,牵着马,往城门走去。
目盲老头看着他的背影,呢喃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赵阙出了城门。
黄丰栏于城头,行大礼,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