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临近清明节了,对于我这个漂流在上海的异乡人而言,这一天应该与过去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依然是上班下班回家睡觉,我冷漠地栖息在这个人流熙攘的城市,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然而,就在这一夜,我竟梦见王亦明,他瞪着双眼拉着我的胳膊气呼呼说:“三年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一下子,我从梦中惊醒,久久不能入睡,亦明离开我已有三年了,却未曾忆起片刻,刻意地淡忘,刻意地,不是无意地。泪珠缓缓从脸庞滑落,滴入耳中,一转身又浸湿衣襟,没来由地我突然就决定回一趟离开三年的老家,去扫扫我死去三载丈夫的墓。
请假很顺利。仅一天之隔,我已站在亦明的墓前。墓碑上亦明的照片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白,他默默地看着我,一刹那间我不禁悲从心起,思绪一点点被带回那不愿忆起的从前。这个我曾经可以不顾一切为了他的男人是在要与我离婚的路上丧生的,骑着摩托车的他撞上了一辆大卡车,也许是太急切想拿到那一张纸而忽略了周遭的环境。我们说好在民政局碰头,事实上,我是多么不愿分手,但我明了哭闹只会令他厌恶,唯有答应。站在民政局大门口,当时的我企盼他不要来,这样我还有机会博一博。我没料到他从此不再来。
在已同男友谈婚论嫁之际,亦明分到公司。谁都知道男友视任性的我如珍宝,谁都不知道爱做梦的我颇多遗憾。婚前的生活是如此平淡无奇,婚后的日子岂不惨淡无天日?十岁一个下着大雨的夏天,没带伞的我躲在屋檐下,街上人少得似乎只有三个人,一对俊男靓女还有我。他们相拥在这条街来回雨中漫步,靓女依在俊男肩上无声啜泣,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俊男则一脸痛苦仰头任雨珠肆意吹打。这个画面深深烙在我脑海,常常出现在我梦中,只不过女主角换成长大后的我。而长大后的我竟从未有此经历,每逢下雨男友早早备好雨具来接理由是怕我感冒,碰上有争执的事情他极快谦让原因是怕我生气,一想到要与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不由胆战心惊,我甚至希望故事中的情节发生在我身上我突然被一个想钱想狂的抢劫犯出其不意地抢走,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父母会伤心的。
日子在不咸不淡中渡过,对亦明也无太多看法,新同事嘛,总得有个过渡期只是听说办公室有个丫头同他距离很近。与我不相干,但有点不对劲自他来后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探索我这个不是很出众的人。我喜欢这种感觉,这是女人的虚荣心在作怪也不想深究源头来自何处。那天,亦明装模作样给大家看手相,这是与我不相干的事,欲要离开他反倒偏要拉住我,捏着我的手他极快瞥一眼说:“你的感情线分了一个叉,你将来说不定婚姻不太好。”我不置可否,一抬头正迎上他紧盯我的目光,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面装满我的脸。我的心不由颤了一下。他又顾自言道:“相由心生,随着年龄、环境改变而改变,有人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云和雨之间也仅是一眨眼工夫,有云才能有雨,雨后才能天晴。但是,我偏要说翻手为雨,覆手为云那也没办法,所以任何事归根于自己的想法,你认为好就行,认为不好就拉倒。”
是的,不好就拉倒,我要结束和男友请水挂面的感情生活,我是个喜欢赌博的女人,赌注就押在亦明的身上。之后,我就知道那双偷偷观察我的眼睛是亦明的,我也和亦明很自然开始了约会。他家境不好,母亲早逝,弟兄四个他还是老大,每月工资一半要给家里,我们每次出去大多骑摩托车兜风,逢花钱之处我总是抢着买单。我似着魔般痴迷他,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仿佛一把小金锤敲开我尘封多载的情怀。生活是如此美妙,牵挂着一个人,爱恋着一个人,他喜你喜,他悲你悲,他怒你怒,他怨你怨,来到这世上只因有他。我那满是亦明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男友的苦苦哀求,父母的苦苦相劝,都不足以抵挡我爱他的诱惑。甚至在亦明流露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时,我背着父母毫不犹豫地同他领了结婚证。父母生气得将我拒之门外,我们干脆就租了一间房,什么都没买,就买了一套家具,我买的。当晚,亦明拥着我说他是最幸福的人,好象重又回到母亲怀抱,他说看到我第一眼就觉得像他记忆中的母亲,所以他发誓不要错过我。我幸福得晕头转向。
父母为我草率的行为伤透了心,我和亦明带去的礼物被他们扔得远远的,大门关得死死的,然而我还是听见门后母亲低低的啜泣声,含泪扭头而去的我还是注意到亦明的脸上明显写着不满,一略而过。年轻气胜的我在当时认为生活是容易的,一切可手到檎来许多人挂在嘴边的难字实在是莫须有的小题大做,纯粹无病呻吟。父母是希望我能在他们的呵护下避开一些风风雨雨,我却不接受。待想接受,已时过进境迁。万物遵循着不容改变的规律,春夏秋冬,依次更替,万象欣容,倘若硬要变换它们的顺序,就违背自然现象。恰如顺理成章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强迫令它们颠倒,带来的只是不堪的经历,天顺、我顺、天逆、我逆,尽管人定能胜天,那要看怎样的人,而我,只是一名普通得沧海一栗的女人。
理想与现实总有距离。同居一室令我和亦明有了矛盾,他和我的观点开始永不相同,空气里充斥着一股火药味,一丁点小事就可以成为导火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洗衣,他每次都说没洗干净,做饭,他每次都说不可口,而每次,我都要委屈地同他吵,而每次,他都气愤德冲出门外。生活,对我来说变了摸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亦明倦于与我说话,他回家越来越晚,每天我固执地蜷在床上等他,聆听夜归的脚步声哪一个是他的,近了,近了,掏钥匙,开门,无精打采地开灯,馒不经心地面对我的大声斥责。我的吵闹又有何用?他开始夜不归宿,第二天在公司碰见他也绝无愧疚之色,他的凛然反倒令我镇住。我彻底茫然了,难道他仅仅是将我当做他母亲的替身,或着他只是想找一个母亲?一切,都疯了。我是最疯狂的,吵得越凶就越后悔得厉害,我不想变成别人眼中的泼妇但我却经常不可抑制地愤怒,说话越来越尖刻,而他,似乎已决定疏远我。事实上,我们最大的矛盾是各自的家庭,我的父母不与我们来往亦明口上不说心里意见极大,而我更是相当不喜欢他的家人,因为他们也相当不喜欢我。在他们的眼里,亦明是如此的优秀他的老婆应是或有钱或有势之类,我令他们极度失望极度沮丧时时提醒我高攀了这个家庭,尽管这个家庭从未给什么我,但他们认为如果是别人他们会得到许多虽然亦明每月照常给家里钱我没任何意见。道不同不谋同,我干脆不理会他们任他们在亦明面前道尽我的是是非非。我们的生活很拮据,亦明基本不给钱家里,他要养另外的一个家和他自己,我的钱养自己和家用。钱永远不够用,我放弃了许多花钱的习惯,极少购买衣物,钱总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我对自己相当吝啬,但对亦明的要求总是满足,在经济上,我从不计较,只是希望他能快乐,然而他不快乐的日子总多。
这时,公司有一个项目招标内部员工承包,亦明跃跃欲试。角逐者有五位,论资排辈,他是最无希望的。最后出乎意料,是他争取到了承包权,无人知晓内幕除了总经理和我。为了亦明我好象什么都做得出来,甚至答应一直对我颇多暗示的总经理的约会,以前我一直装糊涂。承包后,亦明开始变得意气风发,心情好对我自然好起来,他还说过他要买一套大房子,再不让心爱的老婆受委屈。成就感带来责任感,除了应酬外,他回家的时间逐渐有规律。他常常从背后拥着我,在耳边呢喃我俩以后的生活,这都是我的希望、我的全部、我的一切。我所做的都是值得的。
没料到文静会闯进来。或许她一直在黑暗中如猫一样注视着我,期待我受伤的机会,然后扑出来,让伤口暴露在光天化日叫我无处可逃。那是灾难的一天,其实也有预兆我的左眼皮莫名眺了一个多星期,我总惶恐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不知如何去避免。在总经理办公室,四周无人,我坐在总经理腿上,没有敲门的文静推门而入,毫无惊讶,她脸上的不动声色似向我证明她早已了然于心,不知所措的反倒是我,因为我害怕传到亦明耳中。文静做出一副识趣的样子推出,我慌乱不已、懊悔不已,早知会发生如此事情,我又为什么被总经理强拉坐在他身上不立即站起来,逃脱掉这倒霉的事呢?怎么办呀?我隐隐感到后果将不堪设想。文静和我同一年进的公司,据说她心性很高,至今无固定的男友,对感情,她总言之,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我没猜到她钓的这条鱼是亦明。亦明刚进公司,她就对他颇有好感,而他突然被我半路截走,没得到的总是好的。其实,亦明各方面条件并不吸引人,只是女人天生好斗,斗争可以使她们短暂失去理智,处心积虑地一步步接近自己理想中目标。
我担忧的事情终于到来了,没过多久有人吞吞吐吐向我暗示文静和亦明来往甚密。不需要我费心找寻蛛丝马迹,他们也大胆向我昭示这些话绝不掺半点水分。亦明的手机全是文静发的短信,他仿佛怕我看不到一条也不删特意留给我看的。亦明的心中,已无我一席之地。文静更绝,不遮掩地在公司炫耀亦明送给她的衣物,公开显示我是干打雷不下雨占着茅坑不拉屎。从结婚到现在,我依稀记得,亦明没送我什么礼物,有几次他要买都被我拦住,我是不在乎东西的,因为我知道他没钱。忍气吞声没带来任何转机我是如此伤心但表面无动于衷,一步步后退,企求能唤回亦明的一颗心,我在想这样我们就可以相抵了,谁也不欠谁的了。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但不容我去想仔细,我就挨了跑到公司的总经理夫人狠狠的几耳光,当着众人的面她大声漫骂。我知道这是文静干的。人群中我清楚看见亦明急切地转身,急切地走开,这件事恍如与他无关,或者是令他颜面尽失这个丢人现眼的女人怎么竟是他王亦明的老婆?所有不该出现在太阳底下同露水一样的秘密都暴晒出来,在众人的眼里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不要脸的坏女人。不知自己是怎样回的家,头疼得厉害,大脑一片混乱,亦明竟在家中,闷头抽烟。我瘫倒在床上,俩人都没开口说话,时间在沉寂中流走。我料到他会质问的这副情景说明他早已知道。他还是开口了,令我震惊:“我们离婚把。”我扭头看他,他厌恶地摇摇头:“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我很想说我明白什么,不这样你能承包吗?我没问,如果他在乎一知道就会质问的,他早已有离婚的念头等到了最好的机会。我的心疼得厉害,他拨通电话:“心里很烦,一块出去吃饭吧。”文静的声音传来:“犯不着为这种女人烦的,一会见。”他走了,奔向他的幸福,全然不理会我。我一人呆坐房中,夜幕渐渐降临,屋里一片漆黑,黑暗中的我不停问自己:“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一遍又一遍。
似溺水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猛然间我觉得自己应该同亦明好好谈谈,我不想离婚,慌乱打他的电话,耳际响起他冰冷的声音:“没什么好谈的,当初真后悔为什么喜欢你,假若你有一丝愧疚的话请给我自由,我和文静会感激你的。”沉默半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吧,那咱们明天到民政局办手续。”天啦,我怎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我是想祈求他能回心转意呀,但是,说出的话我也绝不会收回的。亦明一夜未归,或许祝贺他们的胜利,我一夜未眠,反反复复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我没料到,在民政局的门口,等来了他的噩耗。
虽说亦明赚了钱,但他没留一分钱给我。他的家人恨透了我这个凶手。文静从公司辞职自己当起了老板开了一家服装店,她说开店的资金都是亦明的他生前就有这个打算现在要完成他的遗愿。或许,在这场赌博当中,文静才是真正的赢家。
给亦明扫墓回来,很想去看看文静的店铺。走在熟悉的大街上,这条街曾印满我和亦明的脚步,远远地我就望见了文静。她的店铺装饰不错,面积也可以,她正抱着一个大约一岁的婴儿站在门口,旁边是一个颇似亦明的男人,乍一看令我心一惊仔细一瞧原来不是,这就是她的一家了我心想。注视着文静小妇人般甜蜜摸样,一股暖流自上而下,她结婚了,我莫名高兴。恩怨已随时间而流逝不管以前如何我和她都不应回忆在过去里,待到白颜染鬓将有多少值得回味也不枉来此生一遭。文静没有发现我,我含笑与她擦身而过,我们仅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戏演完,演员就该退场,下一轮戏开始之际,新的演员就整装上场,这就是生活。
天际,有团乌云,不禁想起亦明的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的翻云覆雨已过去。抬头仰视天,仿佛瞧见亦明,他对我微笑:“我会祝福你。”“谢谢,”我在心中说“我也祝福身边的每一人。”此时,我的眼角又湿润了。三年了,我该去看看母亲了。
父亲的爱情
晚上,妻子于丽对丈夫方舟神秘地说:“你爸可能有女人了,今天我在洗衣服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水味。”
“不可能。”方舟反应很强烈。
之所以夫妻俩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方舟的父亲方正强和母亲赵娜离婚已十几年。
这之间父亲从一个中年人过渡到几近老年的行列,于情于理年轻点的时候该办的事未办,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呢?父亲是个本分简单的人,这件事似乎不太合情理?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以前父亲为了儿子不考虑个人问题,如今儿子已成家立业。何况父亲事业有所成,他考虑个人问题也在情理中。
每当小夫妻抱在一起,偶尔也会想起隔壁父亲孤独的身影。但那都是一闪而过的,没有什么能让欢愉打折扣。
今天可不同,父亲有女人对小夫妻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波折,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打击。俩人大学毕业后,几乎一直没有好好工作过,大部分工作都是因为嫌累工资低而告终。唯一可靠的生活来源是父亲,父亲说过只要他们安定团结,花费点都是开心的。万一父亲有了女人,那就不会那么慷慨对待他们小夫妻罗。这点是无疑的,就拿感情来说本来对家一心一意的父亲,总要分心给别人,更何况经济上的损失,那将不计其数。谁能让父亲的男欢女爱之心复活起来?那肯定是个坏女人……他们都无心恋战,于是干脆背靠床头坐着说话。
“你能肯定爸爸的衣服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这还有错?平时爸爸的衣服都是我给洗的,除了烟味还是烟味,这回香水味似乎盖过了烟味,我留意了,那味主要集中在胸前,肯定是拥抱造成的。”
然后,又皱着眉头:“都这把年纪了还找女人?”
“别瞎说,等观察一阵子再说。”顺势躺了下去,抱着老婆的腰说:“不管它了,我要了。”
等要完了,本来倒头便睡的他,今天怎么也睡不着。
撇开自己是父亲的儿子不谈,父亲可以算作有车有房一族,甚至可以算作单身贵族。因为男人的年龄是一种资本,男人年龄大点反而是稳重可靠的标志。何况父亲五十出头,略显年轻,身材没有走样,那是最值得骄傲的。年轻时候的父亲就像电影演员梁家辉,现在可比梁家辉显年轻多了。
如果父亲真有女人,那是个怎样的女人呢?年龄在五十左右?四十左右?三十左右?还是更加年轻?是本地人?外地人?不会是外来打工妹吧?拽着个本地男人就要结婚,等骗到了钱就消失。
这种女人最可怕,为了达到目的,竭尽勾引之能事。父亲要是真遇见这种女人就完蛋了。
父亲这些年当了付总,家里得到的实惠自己都是有深深体会的。
自己混出大学后就带着个女友回家,听说自己要结婚,父亲二话没说,马上把家给装修一新,在全市最大的饭店为自己举办婚礼。
在装修家的时候,爸爸问过自己,结婚后希望小俩口单独过还是和父亲在一起。
在和于丽商量后决定和父亲住在一起。
当时的决定大半是出于自私。因为自己和于丽都没有找到工作,没有经济来源。父亲是山,当然就背靠大山吃大山了。另外,也防止父亲一个人生活难免孤寂更容易找人。父亲找了个女人来,当然要分心,最重要的是财产,肥水要外流的。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孩子,父亲不找人,父亲所有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实惠就无疑都是自己的。
记得,父亲在自己结婚前一天晚上,和自己谈了一次话。简单、明了。
“明天,你就要结婚了,结了婚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持家,爸爸的责任也尽到了,今后你要自己多努力了。等定下心来好好找个工作,于丽也一样,年轻人不工作可不行。”
……
想着、想着,自己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方舟是一个从小生活在父母呵护中的孩子,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打过他,甚至骂过他。只是父亲和母亲个性不和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母亲是个不饶人,固执又自私的女人,和谁在一起都会发生矛盾,父亲的大度最终没能挽住婚姻。每当母亲的暴躁似乎盖过父亲的沉默在暗暗高兴时,父亲许多年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离婚后的母亲似乎收敛了些恶习,因为从那以后方舟再没看见过母亲暴躁的一面。有时方舟甚至忘记了曾令自己讨厌的母亲暴躁的一面,反而有点同情母亲的孤独。
经过岁月的洗礼,父亲和母亲在个性中磨去了各自的触角,变得容易相处了。因此,心里也一直希望,有一天父亲和母亲又重新生活在一起。这可能是所有单亲孩子的想法吧。
确实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复婚。但决不可能是方正强和赵娜。
因为,方正强是个有原则的人,这点方舟是不会知道的。
方正强也确实有了一个女人。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秦岚这样一步步走进方正强的心的。
秦岚是市文化局的干事。在一次全市举办的单位汇演中俩人相识,在一个热心朋友的口中,秦岚得知方正强单身的身份。秦岚也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今年三十六岁。
对正想寻找伙伴的秦岚来说,方正强的条件正符合自己的心意。
成熟的女人,只要稍加努力,是会绽放无穷魅力的。何况秦岚是个论长相、论学历、论收入都不错的小资女人。这年头,男人图的不就是安逸吗?
有了这些条件,上了这个档次,对她的进攻男人不需要过多的防备。在几次的来访后,方正强对秦岚有了一定的好感。当然秦岚的自然得体得分很高,让方刮目相看。
以至,在一次将近午饭的来访后,方和秦第一次共进了午餐。
方在离婚后还是第一次单独和异性用餐,他仿佛回到了谈恋爱的时候,这是秦岚给他的错觉,她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对她不设防并且给人温暖感觉的人。何况,方正强并不傻,他看出了秦岚对他的有意思。这回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选择回避。
其实,方正强并没有真正恋爱过。当时,是他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未来丈母娘看上他后,一次次约他上她家里吃饭,在情面、在懵懂中完成了婚姻。话又说回来,在男欢女爱中,他也确实迷恋过赵娜,迷恋过这个使他成为男人的家。
在阅历中,他更理解了家的含义,他觉得这个家里缺少了东西,这也没有妨碍他为这个家的努力,相反唯有努力工作来减轻并忘记家给他带来的烦恼和困惑。更何况赵娜家的俩位老人视他为亲生儿子。
可以说结婚以来他一直过着忍辱负重的生活,唯有儿子给了他亲情的温暖。
不必再说了,转眼又是十几年。
眼前的一切让他感觉清新,他甚至想像小男生一样去谈一场恋爱。志趣相投的人总是容易亲近。
在我来你往的过程中,方正强竟然把自己不幸的婚姻第一次吐给了秦岚来听。
秦岚淡淡地回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有多少个十年?我想和你好好过十年。”
“这……”
顾家的人总是会犹豫。
“我不图你什么?可能过十年太多了。可那只是一个愿望而已,我已经不是小女生要你来付什么责任。”
想来也是,这个女人除了知道自己的工作单位,问过自己的爱好和生日,别的什么也没问过。至少她不是一个物质女人。
要论看得见的条件,自己似乎还高攀了她。要真在一起的话,他这样衡量着。
秦岚离婚后,儿子虽然归她,去年在海外做医生的父母把儿子带去了美国读书。在国外的医生可是论小时算工资的,这点方正强是知道的。至于秦岚为什么选择留在国内,她想找一个伴再说,因为,她还是喜欢土生土长的小城人。
方正强啊方正强,原来你也是一个势力的人,见人家条件好就动心了。他在心里这样说自己。这回他对秦岚是十分满意的,至少,是在他完全清醒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恋爱中的人节奏总是比别人快,眨眼几个月过去了。
那天,约好了看电影,票没卖成。天起了变化,急来的冷空气让他们措手不及。
秦岚说:“去我家坐坐吧。”
“好的。”
一进门就见一棵半人高的米兰,花香迎面而来。换了鞋就来到客厅,角落的花架上一盆君子兰壮实并泛着油光,表示着被主人宠爱有加。
秦岚打开电视,让方正强先坐下,自己转身倒了两杯红酒。
“不先让我参观一下。”
“当然可以。”说着起身带他来到书房,书房很幽静,这是主人的装修风格让他想起了“幽静”这两个字眼,他甚至想自己端坐在里面看书、上网该是多么惬意的事啊。因为,自己家里正缺少了一个书房。
卧室更是温馨可人,紫色是它的主色调,飘窗上的一盆插花增添了房间的活力。说明主人很注重生活质量。
房子的每个孤单角落都有小饰品来点缀,恰到好处。体现了主人的细心和品位,那些饰品相信都是用心挑选来的,不然不会那么贴切那么和谐。他们各自闪亮又互相映衬。
此时,他好想走进女人的心里。那一定是个多姿多彩的女人。
男人总是喜欢有情调的女人。
“怎么?看傻啦!来,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此时,方正强感觉自己好像在拍电影,那么熟习又那么陌生,干完了这杯他才回到了现实。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放下酒杯,顺势将秦岚按倒在了沙发上……
她没有反抗,甚至配合着他……
他有点觉得自己的不是,她很平静地光着身子站起来走向卫生间。不久,他听到了水声,他知道她洗澡去了。
一会,她换了身睡衣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们依偎着看电视、喝酒,没有谈论刚才的事,像一对老夫妻。转眼电视上提示十一点了。他说他要走了,她没有挽留,她送他到门口。
从那天以后,他开始很想她,很想和她那个。但他不敢给她打电话,他以为自己那天是借了酒劲触犯了她。
他是个比较保守的男人,他的第一次也是在新婚之夜完成的。
在他的观念里,只有结婚后才能那样,他不是个不负责的男人,他甚至很内疚,他情愿那天是她主动。
但和秦岚的第一次绝对比新婚的那次要愉悦得多。他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点什么,反正心里很乱。
他不敢主动给秦岚打电话,怕她会责怪他,或者破口大骂,他又想起了赵娜骂人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确实有点不好过。
秦岚倒是一个对物质没有要求的人了,在丰腴的生活中她唯有缺的是一个心意的男人,她认为这次应该自己主动点,也许这个男人有点这样或者那样的顾虑。
已经十天没有联系了,方正强没有勇气主动给秦岚打电话,尽管很期待再次交往。
今天,秦岚出差回来。刚下飞机就给方正强打去了电话。约今晚在她家吃饭。
本来,方正强是有应酬的,不知怎么的,他尽然满口答应了。
到秦兰的家是五点半,他很少这么早回一个家的。通常他都要在单位磨蹭一段时间再回家的。
两个人的家确实有点不同,有女主人的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瞧,餐桌上已经准备了丰盛的菜肴。
这让方正强定心,至少今天她不是请他来兴师问罪的。
虽然没有刻意的烛光,但这足已让他未喝先醉了。
没有谈那天晚上的事,但最后重复了那天晚上的事。一切都是那么贴切和自然。十一点半方正强才离开。
他很想留下,继续抱着这个温暖的身体,这让他的心感觉有依靠。但他如果没有事先和家里说过,他是一定会在十二点前回家的男人。今天他不是和朋友打牌才晚归的,但比什么都让他感觉更充实。至少,他还在做着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并且是他喜欢做的,其实一直想做的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方正强感觉做什么都顺。他庆幸这么多年的等待——值。因为,秦岚是个对生活质量要求高的女人。有素养、品位高。想着、想着,他甚至有点飘飘然了。
再怎么充实,儿子的事总是放在第一位的。最近,儿子和他商量要开一个礼品店,或许这是可以的。单位多多少少要用到礼品,自己是付总,总可以帮到儿子的忙。儿子不是干大事的人,肯有打算做一件事已经不错了。
于是,方舟着手开始忙碌,忙着找门面、忙着办执照。看着儿子有事做,自己也放心了。
开张后,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总要谈起当天的营业额,那可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啊。
这是今年的三月份,年刚过,按理说礼品业到了淡季阶段。各个单位该发的礼品刚发过。这点是之前没有考虑到的,因为没有经验。
这多少给方正强添加了点烦恼,这点烦恼是逃不过秦岚的。本来,他是不想让秦岚参与自己家事的。在秦岚温柔的逼迫下,他倒出了原由。原来,有一个人分担烦恼真好。
秦岚得知后,告诉方正强让方舟明天来找她。她正好要用些礼品开会。
第二天,方舟来到市文化局找秦岚。秦岚给他大概说了礼品的价位、派的用场、数量,然后让他尽快送过来就是。
今天,饭桌的气氛是火热的,因为方舟的这一笔生意就可以赚五千出头,而这又是开张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看,方舟正说得起劲呢,“那个秦岚倒看上去像个很好相处的女人,改天我和于丽一起请她吃个饭,以后可能还要找她帮忙。”
秦岚长什么样?方正强故意这样问,他告诉儿子这个人也是朋友介绍的,自己并不直接认识。另外,他更想知道儿子对秦岚的初步映像。
“三十出头,很有气质,人长得也不错,而且很热情。”
“噢。”这下方正强放心了,至少儿子对秦岚的感觉不错。以后,万一相处在一起就不至于互相讨厌了。
晚上,方正强在自己的房间里给秦岚打电话。“谢谢你。”
“谢什么呀?这回正好巧呀,都快自己人了。对了,你有没有告诉你儿子我是你女朋友啊?”
“没有。以后再告诉他吧。”
“还是不要说得好,要不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反而会不自在的。早点睡吧,晚安!”
“真想抱着你睡。”
“那你过来呀。”
“改天吧,我推说要出差,来了就不走了,睡吧。”
“随你,那就睡吧。”
这样的日子非常惬意,转眼快两年了。
秦岚的家,方正强可以随时来,他有了钥匙。家里没有感觉他的变化,他还是一个星期有三、四天不在家用餐,只是他时常推掉一半的应酬在秦岚家度过。
他把这里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他会帮忙打扫卫生,帮忙交水、电费,帮忙扛米回家。
同时,更依赖着秦岚给他的这份感情,这个家,他感觉无比幸福,好幸福。
看着儿子的礼品店可以足够养活小俩口,他从心底感激秦岚,大部分的生意都是靠她来的。
原本,方正强总是会三五隔十地给儿子夫妻俩一部分钱,现在不需要了,他可以攒下来,以备派别的用场。他还打算年底发了年终奖,有了钱,将现在的房子换成大点的,然后,把自己和秦岚的关系与儿子媳妇挑明,以便让秦岚可以入住,给她一个大家,让她在国内更开心。当然,秦岚是主张以后还是住她那里比较安逸。
如今,香水的问题正在打乱方正强的生活。也彻底扰乱了小俩口的思维。
“等哪一天爸爸说去应酬的时候,你去跟踪他,要是有女人总会被发现的。”于丽说。
“是的。”
今天,四点多,方正强打电话给家里说自己不回家吃饭了,电话显示号码是单位的。
于丽通知了方舟,方舟在父亲单位门前的隐蔽处等着父亲的汽车出来……然后,叫了辆出租车跟随而去。
父亲驶进了市区房价最高的品园小区。看见大门保安对着父亲笑,说明父亲是这里的常客,原来父亲真是有了女人。
方舟下了车,走向保安,客气地递了根香烟给保安,保安受宠若惊,问他等人吗?
他谎说是的。然后他说:“刚才进去的好像是我单位同事,原来他住这里呀,这儿的房价很贵的,不知他的房子多大?要花多少钱呀?”
“他不是房子的主人,不过是这里的常客。”
然后用手指着眼前的一幢楼说:“这幢楼后面一幢楼的302住着一个单身女人,估计是包养的。”
他又递了根烟给那个保安,然后说:“时间不早了,那小子怎么约好了还不来?我打电话给他,不等了。”
边说边掏出手机离开了那里,急急往家里赶。
还没换好鞋,就急着对老婆说:“气死我了。老头子尽然在外面包了个女人。”
然后把今天跟踪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夫妻俩越想越往坏处想,想到这一年多父亲没给他们多少钱,想到父亲的钱会落到别人手里,会全部被那个女人骗走,他们开始咬牙切齿地恨那个女人。
于丽迫切地说:“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
“是的,我不会让这个女人得逞的。”
知道了品园事情就好办多了。他在父亲不注意的时候,复制了父亲所有的钥匙。他准备和那个女人来个当面交锋。
他走进品园,来到女人的那幢房子前,先试着打开电子门,上得三楼,不费劲就打开了302的门。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客厅,来到卧室,卧室墙上的巨幅照片让他大吃一惊,那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秦岚。此时,家里没人。
他的怒火开始燃烧,原来父亲和秦岚早就认识,而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那些生意让他赚钱的同时,父亲的钱全部进入了女人的腰包。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思索着。他开始恨这个叫秦岚的女人,他想这次父亲栽在这个女人手里,要把他们分开是有难度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这和他的教养有相当大的关系,在学校他没有读好书,和一帮不上进的人在一起。又继承着母亲自私狭隘的一面,甚至有点好吃懒做。以为有了这个父亲,什么都不需要努力了。
父亲有了女人,当然要分心,何况这个女人看来很有心计。他得赶紧回家告诉老婆。
老婆说:“请人去威胁一下那秦岚,让她乖乖离开你父亲。”
父亲的脾气,儿子多少是知道的,弄巧成拙,父亲会老羞成怒的。“一定不能让父亲知道,要让那女人乖乖离开。”
不露声色,酝酿了一段时间后。看来时机已经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