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P>
入了燕京,荪歌不再是老乞丐,也不是官宦人家的仆从,成了人山人海中最不起眼的老书生。</P>
郁郁不得志,一把年纪还在科举上挣扎,无法将一身的文武艺卖于帝王家。</P>
头发花白的老书生,可怜归可怜,但并非独一无二。</P>
荪歌本打算入住辛弃疾所在的客栈,为辛弃疾保驾护航考前最后一程。</P>
奈何,举子甚多,客栈早已人满为患。</P>
就算有尚未有人入住的空房,也被早早预定了。</P>
没有办法,荪歌只好可怜兮兮的入住自己在燕京置办下的大宅子。</P>
庭院深深,孤苦老人。</P>
她简直是太可怜了,想要住客栈的单间都住不上。</P>
荪歌吃着最新鲜的时令水果,享受着侍女的捶腿捏肩,装模作样自怜自艾。</P>
唉,她的乖孙儿在客栈得多热闹。</P>
左邻右舍抬头垂首都是出口成章腹有锦绣文章的大举子,入耳的是隔墙传来圣贤书诵读声,低头是浓郁的墨香。</P>
哪像她,只能独守空宅,孤零零的听雨观花遛鸟。</P>
好可怜。</P>
荪歌坐在宽敞又垫着软垫的太师椅上,看着最后一抹夕阳归于暮色。</P>
“先下去吧。”</P>
荪歌抬抬手,淡淡道。</P>
夜幕至,她等待的客人也该到了。</P>
她不愿意再耗六年等那个期盼已久的时机了。</P>
她必须尽快把看似无波如镜潮水底下的礁石露出,再狰狞再嶙峋,也比以屈辱等死换来的平静强。</P>
夜渐深,幽深的宅子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P>
此二人,是她和岳飞精心培养的,在完颜亮尚未迁都前就安插进来,总领燕京的一切事务。</P>
荪歌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二人。</P>
双管齐下,左右开弓。</P>
一方面,她欲效仿曾经的越国大夫文种收买游说伯嚭的法子,在金廷刮起一阵南下的风。</P>
金人,从未看得起软弱的南宋。</P>
更遑论是以好战着称,一心想扩大版图攻下南宋的金主完颜亮。</P>
风起,临安的表现一如既往的软弱可欺,那她计划可成。</P>
另一方面,挑唆完颜雍对金主完颜亮的仇恨,让仇恨之火燃的更烈。</P>
完颜亮残暴好色,曾在篡位之初就放出豪言“得天下绝色而妻子。”</P>
这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只要看上的,不管身份地位,不管嫁人与否,哪怕是皇室族亲的妻女,也照抢不误。</P>
完颜雍的妻子乌林答氏被完颜亮下诏要求其入京侍奉,乌林答氏自尽于入京途中。</P>
夺妻伤的不仅是夫妻情分,更是完颜雍的颜面和尊严。</P>
金主完颜亮,可不止是抢了完颜雍一个人的妻子。</P>
换而言之,既残暴又不讲武德的完颜亮,早已引起了金国贵族阶层的不满和仇视。</P>
只要这股风吹风吹动了完颜亮的野心,这把火燃起了完颜雍的仇恨,那么完颜亮前脚敢率军出征灭南宋,完颜雍后脚就敢政变篡位,一雪前耻,</P>
金国乱了,临安慌了,就是她的机会。</P>
迟来的时机,她自己促成。</P>
……</P>
科考,如期进行。</P>
荪歌如寻常的长辈,远远目送辛弃疾走进燕京贡院。</P>
数日,一晃而过。</P>
进去时,意气风发容光焕发,出来时精疲力尽憔悴不堪。</P>
荪歌依旧远远望着,没有上前。</P>
可辛弃疾就好似突然长了火眼金睛似的,拨开人群,朝着她走来。</P>
荪歌:她暴露了?</P>
不可能!</P>
她的易容术,举世无双。</P>
荪歌双手背在身后,望眼欲穿的盯着贡院门口,就是一个眼神都不赏给越走越近的辛弃疾。</P>
“祖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