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令人失望的。</P>
陆灵薇甩了甩手，一个眼色都没给许一平，直接走向一旁的《在片场》编导。</P>
“和总导演说，这个演员没法用了，我要换人。”</P>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P>
这场暴风雨来得猝不及防，工作人员们都呆住了。</P>
时子晗悄悄地绕着边边走到宁婉兮身旁，轻声问：“姐，真换啊？”</P>
宁婉兮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回答。</P>
时子晗又把目光投向许一平，这男人脸涨得通红，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笔直下垂的双手紧握成两个拳头，身体绷得挺直。</P>
“许……”</P>
时子晗刚想叫他，许一平却突然奔跑起来。</P>
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P>
当事人散去，议论声响起。</P>
时子晗不知所措，宁婉兮却只拍拍他的肩膀，平静地说：“管好自己先吧。”</P>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许一平逃离了刚刚那块让他难堪到极致的地方。</P>
鼻子酸、眼睛胀、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向大脑诉说着委屈。</P>
到头了。</P>
是大脑传出的声音。</P>
真的到头了吗？</P>
是心里最后的倔强。</P>
渐渐缓下脚步，许一平发现自己按着惯性一路跑到了地铁站入口。</P>
带着辉仔的妆，穿着辉仔的衣服，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甚至连手机也没拿。</P>
他一无所有。</P>
他就那么慢慢地坐到了马路牙子上，抬头看看天、远处望望来来回回的车、近处是脚步匆匆的人，他就在这里，可是没人知道他在这里。</P>
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P>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P>
这条路明明是当初自己挑选的“轻松”的路，怎么会走得那么痛苦？</P>
难道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P>
如果回家呢？</P>
许一平把整张面孔埋到了手里，靠在自己的膝盖上。</P>
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他哭了。</P>
他是不会哭的。</P>
所有的眼泪在那一天都已经流尽，怎么会再流泪呢？</P>
明明说好了，不在意这些的。明明说好了……</P>
可是，不想再看到他们失望的样子了啊。</P>
“在这儿。”</P>
头顶一个很近的声音。</P>
许一平一个哆嗦，却不敢放开双手——那双手已经浸满了他不想要去面对的东西。</P>
“终于找到你了，许一平。”</P>
男声清脆明亮，像一道光照进许一平的心里。</P>
他知道，他一直在等着，等着这么一束光。</P>
他用力地把湿润的液体全都留在掌心，缓缓抬起头来。</P>
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P>
“我是林旭，合木的经纪人。”</P>
想起来了，他是一直跟在宁婉兮后面的宁婉兮专属经纪人。</P>
他为什么会来找我？</P>
林旭把许一平的包和手机交到了他手中，并且还提出了一起去哪儿坐坐的邀约。</P>
许一平不想拒绝他，他不忍心把最后一束光从心里赶走。</P>
“世人都说合木好，只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其中的不易。”</P>
林旭的开场白，没有许一平想象中的“好奇”“质问”“安慰”，反而很平淡的像是和朋友聊天一样拉开了序幕。</P>
“这个节目录完之后，我会从合木离职。”林旭说。</P>
许一平心中一惊，他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却不料对方爆出了一个自己的料来。</P>
“为什么？”</P>
“嗯……不合适吧。”</P>
许一平却说：“你年纪轻轻就能当宁婉兮的专属经纪人，很厉害了。小郭在公司干了一年了，还只能带带我们这些新人。”</P>
当他知道林旭今年和他一起入职合木的时候是真的很吃惊，毕竟一个知名艺人的经纪人没有几年的历练是不可能当上的。他甚至怀疑林旭是不是柴总的哪个亲戚。</P>
“可能也正因为当了婉兮的经纪人才让我更早意识到不合适这个事儿吧。婉兮她……太牛了。这几个月来我追着她跑就已经很累很累了，但经纪人不应该追着艺人跑，而是应该在前面引领她，你说对不对？”</P>
许一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P>
“我没有人脉，给不了她最好的资源。她被人黑的时候，我只会不停地刷各大平台的消息，根本不会舆论管理。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她做人设，抹去她以前留下的那些不实的‘黑历史’。在她身边，我什么都做不到。连个助理都不如。”</P>
许一平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眼中宁婉兮和林旭的关系一直很好，他觉得宁婉兮很信任林旭，而林旭也很欣赏宁婉兮。</P>
“继续留在她身边，只会拖她的后腿。”林旭苦涩地笑了下，“这当然只是体面的话。其实，是我接受不了这样无能的自己。我害怕有天会被她越甩越远，然后她说不需要我了，那一刻，我大概会崩溃吧。”</P>
许一平叹道：“你很喜欢她。”</P>
林旭并不掩饰：“嗯，她很优秀，特别优秀。”</P>
“下家呢？找好了吗？”许一平问。</P>
“面试了好几家。想要从头开始比我想象当中困难好多。我以为合木的经历会给我加不少分，但面的多了你会发现更重要的是谈吐和能力。简历这种东西顶多就是个敲门砖吧。”</P>
许一平沉默地看着桌上的茶杯，若有所思。</P>
“你呢？不回去好吗？”</P>
终于，该来的问题还是来了。</P>
面对林旭真挚的目光，许一平完全放下了戒心。</P>
他都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给自己，我又怎么能隐隐藏藏呢？</P>
“可能我也不适合吧。”</P>
两个“不适合”的人凑在一桌，真的是缘分。</P>
林旭没有客套地夸赞他，或者为他惋惜、遗憾，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等着他的倾诉。</P>
到这一刻，许一平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坐下来和另外一个人好好的聊天了。每天不是在片场就是窝在家里看剧，身上这些钱让他不敢去社交。</P>
“曾经我以为我是适合的。其实我高中就进学校话剧社了，还代表我们学校去市里比过赛。不过怎么说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吧。大学考到这儿来之后发现比我优秀的人一大把，不过我还是很有自信，大学混得还算不错吧。”</P>
他轻轻笑了下，有一点点怀念，又带一点点自嘲的意味。</P>
“很幸运的，今年顺利签了合木，其实我也没什么大的野心，有戏拍就好了。可是这大半年我一次有名字的角色都没拿到。试了上百个戏每次都没有回音。留给我的只有不断的龙套、龙套、龙套。有些甚至只有背影、有些就是一具尸体。毫无长进。”</P>
许一平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