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兮放下手中的剧本，闭上眼睛，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P>
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了。</P>
这个故事最令人意外的地方在于没有男主。</P>
它完全抽离出了原作故事，选取了仅仅在原作中被其他人简单带过一段往事，好像是原作的前传。</P>
辉仔是那段往事中的主人公，也是原作某一个单元中与男主有交锋的“鬼”。</P>
陆灵薇真的太有才了，这么改编一来避免了交待原作世界观的繁琐程序，二来又能保证十五分钟短篇故事的完整性，简直就是这个环节下的最优解。</P>
怎样的才能和敏锐度才能让她想到这个答案的？</P>
宁婉兮在第二天拍摄碰到陆灵薇之后，一点都不加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敬佩和欣赏。</P>
对方却反过来感谢她道：“是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很感激你。”</P>
按陆灵薇的说法，要不是宁婉兮作为一个女性破格选择了男频作品，并且还在发表的时候大放厥词，陆灵薇可能不会迸发出灵感去做这次冒险。</P>
那是两个女人的心有灵犀，虽然其中一个心怀鬼胎。</P>
观察许一平，是宁婉兮这一轮的主要任务。</P>
她绝对不能让自己重回影视圈的计划在许一平手上泡汤。</P>
按照许一平现在的水平和态度，宁婉兮百分百肯定他无法走到最后的盛典。</P>
这次的目标很明确，激发出许一平的斗志。</P>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P>
今天的两场主戏是辉仔和女友在这套房中的对手戏。</P>
第一场是辉仔和女友一起刚搬进来的甜蜜互动，第二场是女友为了怪谈的事和辉仔大吵一架。</P>
两场戏的情绪指向性都很明显，没有太多复杂的心理活动，相对来说不难演。</P>
许一平表现得也够格，虽然第一次和宁婉兮演亲密关系，但亲热的场景他不羞涩，吵架的场景他也不露怯，陆灵薇为了精益求精调了几次情绪，拍摄十分顺利。</P>
但宁婉兮总觉得不得劲儿。</P>
这种感觉从拍《未来密码》那会就有了，但《未来密码》那会她和许一平没有对手戏，所以感受还没那么强烈。</P>
他俩的戏结束后，宁婉兮又在边上看了一会电梯里他和时子晗的对手戏。</P>
味道还是不对。</P>
面对这种在心里头揉成一个小灰团，看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宁婉兮决定不再一个人瞎想了，她趁着换光换机位的空当把陆灵薇叫到了一边。</P>
“陆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有没有觉得哪儿差一口气？”</P>
陆灵薇双手一拍，竟十分高兴。</P>
“我早那么觉着了，就那种话到嘴边，但想不起来那个难受劲儿，憋了大半天了。”</P>
“这样，等这场结束了，我们补一下刚才我俩吵架的戏。”</P>
宁婉兮提议道。</P>
既然陆灵薇也有所察觉，那肯定就不是她的错觉。</P>
陆灵薇想要拍一部不留遗憾的作品，宁婉兮想要这一轮解决许一平的问题，目标虽然不同，方法却只有一个。</P>
在电梯的第一场辉仔和阿诚聊天的戏结束后，时间已经很晚了。</P>
原本以为可以收工了，陆灵薇却提出再补一场戏。</P>
“导演，这天都黑了，光不对啊。”</P>
陆灵薇看了眼窗外黑得透透的天，叹了口气。</P>
“那明天再补吧，今天辛苦大家了，回去都好好休息。”</P>
说完，转身打算收拾自己的东西，却见宁婉兮站在一旁对她盈盈笑着。</P>
“时间还早，喝一杯不？”</P>
第二天早上第一场戏就是补拍宁婉兮和许一平的。</P>
宁婉兮到片场的时候，许一平已经快化完妆了，时子晗坐他边上，两人很开心地在聊着什么。</P>
看到宁婉兮进来，时子晗马上起身相迎。</P>
“你俩昨天的吵架戏演得不挺好的嘛，怎么还要补拍？”时子晗问。</P>
宁婉兮随便答道：“陆导说漏了个镜头，所以要补一下。”</P>
这在拍摄中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特别是有些喜欢心血来潮的导演。陆灵薇恰巧看着就像是这种类型的导演。</P>
要补的是辉仔那句情绪最激烈的话：</P>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300万给你住那么大那么好的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咱俩去下里巴地方挤一间屋里你才开心是不是？”</P>
昨天在对戏的时候宁婉兮就感觉到不得劲儿了，就好像她和许一平中间隔着一堵透明的墙，许一平所有的情绪给过来的时候都会被那堵透明的墙给吃掉，完全到不了宁婉兮这儿。这让她无比难受。</P>
明明情绪是对的、语气也是对的，为什么？</P>
这是今天这一场补拍要搞明白的问题。</P>
take 1。</P>
一样，和昨天的感觉一模一样。</P>
在宁婉兮放弃之前，陆灵薇先喊了“卡”。</P>
两人眼神交汇，都摇了下头。</P>
take 2。</P>
宁婉兮给许一平接了句话，并且怒气冲冲地开始收拾客厅里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P>
许一平的情绪与第一遍一模一样，在说完所有台词后，却迟迟没听到导演的“卡”。</P>
陆灵薇盯着监视器，很久才招招手把宁婉兮叫过来。</P>
“我大致知道问题在哪儿了。”陆灵薇说，“他不看你。”</P>
就一句点拨，解开了宁婉兮脑中所有的疑惑。</P>
在和许一平对戏的时候，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情绪扔给对方，虽然都能收到对方的回应，但这种回应就好像是你在和一个机器对话。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回应你，他只是按照设定做出反应罢了。所以这样的交流会让宁婉兮觉得怪怪的。</P>
“刚才你做出了剧本外的动作，他的视线乱了，虽然也想跟着你走，但视线一跟，说台词的时机就慢了，整个节奏很乱。”</P>
陆灵薇说完就沉入了思考。</P>
宁婉兮知道，调教演员还是交给专业的导演来办，她能做的就是和许一平商量着下次要怎么调整动作、情绪、台词等。</P>
自从上次咖啡店的“交易”之后，私下里许一平都有点怕宁婉兮，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这会听宁婉兮说戏的时候也是乖乖点头，一声都不敢吱。</P>
没一会陆灵薇就走过来和他们说之前的问题，许一平边听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然而开机之后，他还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跟着脑子中设定好的程序做出他应该有的反应。</P>
效果很僵硬，take 3依然过不了。</P>
如此调了不下十遍，陆灵薇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宁婉兮也是一遍又一遍地去配合，即使这条镜头里根本不会出现她的身影，但收效甚微。</P>
到最后陆灵薇实在忍不了了，大声吼道：“最后一遍，还不行换人。”</P>
鸦雀无声。</P>
谁都没想到陆灵薇居然会发那么大的脾气。</P>
连在休息室里化妆的时子晗也被这声大吼给叫了过来，刘海还翻起夹在头顶呢，他一脸懵逼地拉住一个工作人员问：“怎么了？”</P>
“这个镜头，卡了好几遍，陆导发火了。”</P>
就见着拍摄现场陆灵薇气得红了脖子，许一平低头哈腰的，一八零的个子显得特别渺小。</P>
说了几句后，陆灵薇朝反方向走去，和《在片场》的编导说了几句话。</P>
后边的许一平脸色非常差，杵在那儿一动都不动。</P>
最后一遍，空气紧张到几乎要崩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