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闻言没有答话,只继续摇动起这床榻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渐渐收了脚道:“行了,上榻去,该唤水了。”
陆雪从善如流的上了榻,将床褥收拾了一番,伸手给自己掐了几个痕迹,这才道:“我准备好了。”
李翰瞧着她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有些诧异的道:“表妹似乎很有经验?”
听得这话,陆雪淡淡的看着他道:“往日里我到表哥府来,你府上的姬妾,可没少在我面前明里暗里的炫耀。”
李翰闻言顿时哑然,他看着陆雪道:“你当真想好了?我不介意与你有夫妻之实,你若真成了夫妻,即便我不能给你想要的,也一定会善待与你。”
陆雪摇了摇头:“多谢表哥好意,但却不必了,我们说好的,只待大事定下,我便假死离开,从此世上再无陆氏雪儿。”
李翰看着她没有说话,陆雪叹了口气道:“我们都是这笼中人,表哥已深受其苦,当对我的苦处感同身受。我与表哥不同,表哥有想要的人,有想要做的事,可我没有,我想要的,仅仅是自由二字。”
听得这话,李翰没有再开口,只是取了枕头下的匕首,在腿间轻轻割开一个小口,抹了血在元帕上。
略略收拾了一番,这才朝外哑声唤道:“打水来。”
月渐渐上了柳梢,陆雪已经睡下,李翰起身来到外间,静静的看着桌上的木盒沉默不语。
月色透过窗户洒落进了屋,将那木盒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装。
李翰立了许久,这才伸手打开了木盒。
木盒内,静静的躺着一根血玉簪,还有一个血玉佩。
这是他寻了许久,这才寻到与秦婠腕间血玉镯相配之物,他曾幻想过,她收到之时,会是如何欢喜。
可如今,这些却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李翰伸手将血玉佩和血玉簪取了出来,借着月色在手中静静的看着,过了许久,他这才又重新将这两样放回盒中。
只是放进去的时候,他却发现了一丝异样,这盒子底下的绒布下,似乎还有东西。
他心头一喜,却又很快按捺下来,生怕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才伸手入了木盒,将垫底的绒布揭开。
绒布底下果然有东西,一个平安扣的玉佩,还有一封信。
李翰将平安扣取出,急急忙忙展了信来看,娟秀的小楷顿时映入眼帘。
羽之,见字如面:
今日乃是你大喜之日,我本不该在此时,将你所赠之物奉还,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早些做个了断的好。
你可知晓,我缘何与阿澈结缘?
乃是因为,当初尹婉柔入府,府中上下皆以为我是农妇之女,对我轻慢,彼时我处境艰难,心中更是惶惶不安,生怕有一日被赶出侯府。
我身无旁物,不知若真的出府之后,该如何生存,更因以往骄纵,得罪了不少京中贵女,一旦出了侯府,巨大的落差暂且不谈,就是那些贵女的刁难,也会让我羞愤欲死。
惶恐之下,我慌不择路,铤而走险选择了给太子下药,欲在没有失去侯府嫡女的身份前,将生米煮成熟饭,抓住最后一丝时机,入太子府求个庇佑之所。
为何选择太子,乃是因为他在外名声是个温良的,即便有旁人冒犯,也不会轻易责罚。
而我成功的给他下了药,也成功的上了他的榻。
从前的那个,对你奚落,让你记在心上,为此轻减变成如今模样的秦氏阿婠,也在那天死去了。
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如今的我样貌虽同性情却已不同,就连想法也与从前不一样了,我已是新生,也愿你放下过往,获得新生。
这平安扣,是曾经的秦氏阿婠,为将来遇到心仪之人而备下的。
我想,若是她在,她应该会将此物赠与你。
最后,我想同你说的是,爱一个人当珍惜她呵护她,而不是同过种种手段去逼迫。
愿你珍惜眼前人,珍惜当下。
你曾让李瑶给我带话,说再见吾爱。
如今,我借着这信,想替从前的秦婠同你说一声,再见,李翰。
落款的秦婠二字,是那么的显眼。
李翰看着这信,仿若成了一座石雕,久久未动。
就连陆雪不知何时起了身,来到他身旁时,他也未曾察觉。
陆雪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拿着信一动未动的李翰,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表哥,你若当真放不下,便舍了一切去争去抢!陆家是你的桎梏,那便打破这桎梏!”
李翰闻言终于有了反应,他没有回答陆雪的话,而是小心将信收好,这才朝陆雪露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哑声道:“不了,她想要的,我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