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被丹枞从后面拉住手的那刻，裴乐之背脊一僵。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转而眉头微皱：“丹夫子，怎么？”

“我……小姐……丹枞有要事禀告。”丹枞一路小跑回府，故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乐之点了点头：“嗯，你先放手。”

然而丹枞置若罔闻，握着裴乐之手腕的手更紧了些：“胡娘子一案或有隐情，不知小姐可愿细听？”

“你说。”裴乐之语气淡淡，掀开了丹枞的手，“不必拽我。”

丹枞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心中惆怅，却也明白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敛眉，又往前走近一步，附耳到裴乐之身边，将翟子鹭的新近情况全部道出。

裴乐之再次后退一步：“你的意思是，陈三未必是无辜？”说这话时，裴乐之的眼神质疑而又疏远，恍惚间丹枞竟觉得她如今更凌厉几分。

但他仍然爱她，或比从前更甚。

“是，翟公子的邻人未必不知实情，或许是陈家势大已经做了打点，又或许是众人不愿沾染是非，那老伯也只是出于不忍才透露些许。若是我们想再多做了解，还得等翟公子醒来亲自问他。”

“翟子鹭的孩子已经没了？要是真的，倒也是件好事。”裴乐之微叹口气，“先等他彻底脱离危险再说吧，我会让陆绮从这个方向细探。”

“好。”

“……丹夫子还有事？”分明是挂怀的事情突然有了转机，然而当丹枞再次拽上来时，裴乐之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不快。

然而这次，他只是拉着裴乐之的手，什么也不说。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僵在院子里，因为裴乐之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或许这曾是她想要看到的情景，虽然如今已经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事情已经说完，放手吧丹夫子，我以为你是个果断的人。”裴乐之翘着嘴角，想起前些日子沈是真问她两月考核在即，可有做好准备。她不明所以道自己一直有记在心上，然而沈是真却摇头，告诉她心念要正，切勿沉迷。

丹枞不答，缓慢地收回手。

却突然，他往前一倾，整个人双臂收紧，死死环抱住裴乐之，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呼吸急促。

裴乐之绷紧了背脊，也只是束手就擒。

“出去了不更自由？怎么，你想回来？”

“我没有答应顾家主，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

“起先是她想闲时来学堂讲经授课，我未做多想便答应了，但后来察觉不妥，我已和她断了联系。”

“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包括你什么时候跟顾漆连有了联系。”裴乐之偏头凝视丹枞的眼睛，在后者眼中看到了名为“恐慌”的情绪。

“什么？那……”丹枞忽然觉得自己问不出口那两个字——“为何”，他的心猛地一沉，而后开始“咚咚咚”没规律般狂跳。

“小姐心怀仁善，匡扶正义。”

“……”

“小姐很会爱人，给予尊重。”

“……”

“小姐灵动活泼，于我心中最美。”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丹枞好像爱上了小姐，很爱很爱……”

丹枞还想再说什么，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却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的四肢发麻，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然而一旦见过面前这双眼睛曾经满含爱意的模样，他就突然十万个不甘心，张嘴想要继续倾诉感情，哪怕此刻他的一呼一吸都如冷风过境般刺骨难受。

丹枞的意识格外清醒，他看着裴乐之面色疏离地招手唤来万松，而后有一方手帕捂住他的口鼻，再有手心覆上眼睫。

“枞！放慢呼吸！慢些呼吸！”

“丹夫子！您别心急！”

她……离开了。

〈〉

裴乐之坐在床边，低头愣神，觉得尘世间有万般巧合。

暂且不说自己与胡云儿是如何相识，后者又如何陷入构陷一案，同顾榴石、陈府、两桩命案扯上联系，再到现在翟子鹭命悬一线，事情乱成一锅粥。本以为此事已经作结，她便将重心转回应对女帝考校的事上，然而如今的变数……

裴乐之心思再一转，想到那日她经沈是真提点，惊讶间却也不禁疑问，道“学生自认于学业之事尚能有条不紊，但沈夫子，您说感情事可否同理，想出个头绪？”哪知沈是真只是笑，说感情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或许随心而为便无烦恼，因为并不重要。

裴乐之再回神时，却发现丹枞已经醒了。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端详着彼此，于无声处听心中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