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唤回楚晔,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她宁愿当他一辈子的朋友。
至少,让他不要那么孤单。
大嫂听说了他们的事,也知道她对楚晔的一往情深,不管哥哥们怎么劝阻,叫她看开一些,但这份感情就像真正的海枯石烂一样,从没变过。
大嫂叹口气,只说那是她前世欠楚晔的感情债,注定用一辈子的思念来偿还。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也许是真的。
和楚晔失联后的三个礼拜,她就因感染新流感而被隔离在家中。
她不敢告诉家人,只让几个朋友知道,因她实在怕把感冒传染给其他人,尤其是大哥刚上小学的小皮蛋,和二哥那个五岁的小公主,以及怀了五个月身孕的小嫂子都在家里,家中一堆老弱妇孺,她宁愿自己病死也不想回家去散播病毒。
幸好她的病情不严重,除了偶尔会发点烧外,并无太大问题,医生说在家好好静养就行了,而几个朋友会轮番上阵帮她张罗三餐,不过,她不希望她们在这里待太久,万一传染给她们就不好了。
她还是没忘记每天拨一通电话给楚晔的习惯,就算他现在都不接她电话也没关系,等她复元后,她要到纽约,到他家,她要当面告诉他,这一辈子就算她只能当他的朋友,她可以不再向他撒娇、不敢向他索吻、不再求他爱她了。
但他得知道,只要他一句话,她将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管当他的女人,还是他的朋友,只要他需要她,她随时都在……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后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今晚喝点粥后,烧还是没退,她几乎咳得发布出声音,吃过药后她有了睡意,昏昏沉沉进入梦乡。梦境中,有一双温爇的大手轻轻覆在自己的额上、脸颊边,探探她的温度,确认她不再发烧后才松口气。
然后,大手非常小心翼翼地替她更换额上的湿毛巾,从头至尾,他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从来没放开过。
这是梦吧?楚晔怎么可能会来到她身边?但如果这真的是梦境,又怎么会这么真实?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天空已蒙蒙亮,她取下贴在额上一整晚的湿毛巾——
昨晚到现在毛巾却还是湿的?她没时间多想,就被厨房传来的炒菜声转移注意力。
一见到厨房中,来人的背影,邵贞希的眼眶立刻充满泪水。
原来那不是梦!他真的在她身边。
“楚晔……”
手上还握着锅铲,听见她的声音,戴楚晔侧过一边身子,朝她笑笑。
“早安。”
邵贞希扑上前去,将脸埋在他胸前,一再确认那是属于他的体温与香味,她再也忍不住雀跃,泪水夺眶而出。
戴楚晔欣然接受她的拥抱,一只空下的手还不忘搂搂她。
“对不起!我太晚来了。”
熄火,他关上锅盖,牵她回卧室休息,他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上被子,再摸摸她的额温,确定她的烧已经退掉,才让她喝点果汁。
有了点体力,邵贞希盯着他,发现他顶个两颗熊猫眼,明显的睡眠不足,一脸胡渣没有整理,衬衫袖子也被他随意卷起,袖口还沾上一些污渍。
“你怎么会来?”
“你都病得这么重了,我还能不来吗?”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我有办法借到《兰亭集序》,就有办法知道你病了。”
她在语音信箱中的声音沙哑得那么严重,他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后来他请医院的朋友帮忙,这才知道她得了严重的感冒,目前在家休息。
关掉手机不跟贞希联络,并不表示他忽略她,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冷静。
他尝试两个星期不与贞希联络,这才发现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
他不知道她的近况、不知道她的一切,甚至只能在回忆里找寻她的声音,这种日子简直让他快要抓狂,他几乎无法想像,他会有失去贞希的一天。
他爱她,而她也爱他,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呢?
他想了好久,把一切归咎在自己身上——他爱贞希,他该给她全部的自己。
过去的他因为害怕失去、害怕背叛,不敢将所有的自己奉献给同一个女人,这种恐惧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习惯,他甚至习惯将性与爱壁垒分明而不自知,直到他发现,失去贞希的恐惧大大超过自己的逃避,他决定回头找她。
邵贞希突然紧张地捂住自己的口鼻,重新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我感冒了,你刚刚还靠那么近,你会被我传染的,快走开!”
戴楚晔失笑,掀开她的被子,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
“我打过疫苗,没那么容易生病的。”
“真的?”
“真的,”他将邵贞希拉入怀中,让她的头舒服地枕在自己胸膛上。“现在,我们想靠多近,就靠多近,好吗?”
他的温柔与体贴,比起从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亲昵的拥抱,几乎让她怀疑自己仍在作梦。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把我当成朋友,而把我当成一个女人?”
“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也永远是我的女人!”他亲亲她的额头。“我爱你,贞希,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眼里如溃堤般倾泻而下,她不知道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她一直在等他全然的接受她、爱上她。她紧紧窝进他怀中,躺在他的心窝处。
“我也爱你,楚晔。”
一股酸涩涌上戴楚晔的喉头。他曾从无数女人口中听见这句话,从前,他从没这三个字放在心上,现在,亲耳听见贞希说出口,他才知道,这是无比的幸福。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心爱他的。
“这帖字画,谁写的?”
工读生指指柜台边,正在仔细听老板吩咐的邵贞希。
她并不是一个会令人惊艳的女孩,然而只要多看她几眼,在眉宇之间,不难发现她有一股特殊的灵性,一头及腰的长发不染不烫,只是简单的往后绑成一个优雅的公主头,墨黑色的长发很难不让人多看上两眼,那就像她所写的大楷般,俐落优雅。
江庆瑞一派自在的走向前,向画廊老板打声招呼后,转向一旁的邵贞希。
她原本没有多注意来人是谁,是老板那张近似巴结的嘴脸,奉承到让她不得不好奇的注意一下,这才发现是传说中的江庆瑞。
他没有电视上看起来的那么年轻,可能是最近比较少保养,不过就五十几岁的人来说,他算保养得非常好了。
“听说那幅字帖是你写的?可否帮我介绍一下?”
“好,这边请。”她客气地招呼他,领他走到字画旁。“这是《春情》,一般人应该不陌生,用行书写成,仿颜体,我试过瘦金体,但效果没有颜体好。”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以低沉的声音念过一遍,语气间听得出他历经沧桑的抑扬顿挫,邵贞希忍不住联想到他已过世的妻子。
自从妻子过世后,坐拥惊人财富的他,渐渐不想再积极扩张事业版图,他旗下培育了不少生力军与爱将,靠他们便能替他累积不少的财富,他只需偶尔动动脑,多观察最近的局势、想些心点子和几个客户聊聊天,再把脑中的构想吩咐下去,他首富的地位又更加屹立不摇了。
赚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困难事,而他最近似乎赚钱赚腻了,便想找点新新鲜事来做,于是开始逛画廊、看展览、听音乐会……那些文人做是事情他都会找点来做,有兴趣的,砸点钱下去资助,报纸自然又会替他打广告,为他的形象加分。
听说他与妻子生前感情甚笃,还曾在妻子公祭中潸然落下男儿泪。那件事楚晔也跟她提过,企业界一代枭雄也是有柔情的一面。
“这是你最近的作品吗?”
“几年前的练习作,”邵贞希苦笑。“跟现在比起来有点青涩,但我喜欢有点青涩的味道。”
“内人生前很喜欢这阙词,她也写书法,但没有你写的好。”
“过奖了。”
“看你年纪这么轻,却写了一手好字,你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邵贞希皱起鼻子,想起从前父亲的鞭策,那一点一滴都是用心血换来的,二十多年的努力,往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我还有得学呢。”
当天晚上,她马上告诉楚晔,说她在画廊遇见江庆瑞的事。
“他好阔气,一下子买了好几幅画,五百多万!我们老板简直乐歪了!”
戴楚晔笑笑。“他最近很常跑去看展览,当作怀念他妻子吧!”
“常跑美术馆?工作都不用做了?”
“他是老板,有权利分配工作。”
“然后他几乎把工作都交给你?”
他笑笑。
若不是因为年资的关系,他早就爬到副总裁的位子了。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经理这个位子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学,虽然不能像两个大老板那样坐在位子上发号施令,不过反正他还年轻,可以往前冲。
他的梦想,随着年纪与资历的增加,有了些许的调整,原本他希望成为像江庆瑞那样的男子汉,并打造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王国,但后来他发现,他想突破他、想创造一个比他更强大、更富裕的金钱帝国。
“听起来,你离目标愈来愈近了。”邵贞希突然站在他身后,替他压压紧绷的肩颈。“别太累了。”
她忍不住梳拢他头上的短发,三十一岁,他才三十一岁,却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头发都变白了,但为了美观,他每两个礼拜都得去补染一次。
为了打拼事业,她知道楚晔赔上了健康,三十一对,现在挽救他的健康还有机会,之后,她会陪在他身边,好好盯着他,要他休息的。
牵起她的手,戴楚晔放在唇边吻了吻。“等我从上海出差回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度个假。”
“度假?”光用听的就够让她肾上腺素沸腾了。“我们好久没度假了,我当然没问题啊!但你怞得出时间,一辈子一次,公司要是不准就太不够意思了。”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挑眉,他玩起文字游戏。
一辈子一次的婚假,他打算忙完手头上的事后,便向她求婚,然后带她去世界各地度蜜月。这一切当然得保密到家,然后给她一个惊喜。
嘟起嘴,邵贞希还是习惯不会去想太多。
“不管啦!你既然答应要休假,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喔!”
也是,十几年来,凡是他说过的话,都一一兑现了。
有钱有势、有爱人相知相陪,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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