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泽明没有插手。
他不担心越莲真的直接掐死这个少年, 很多时候,越莲比他做事更有分寸。
尹榕辛苦地咳嗽,等到眼前的男人稍稍松了松手, 才艰难地开口道:“什么母亲。我……我没有见过。这些阵法……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越莲原本送开的手又再度紧了两分。
窒息的感觉如此清晰。
尹榕知道,这个男人不相信他的话,他怀疑自己伤害了他的母亲。尹榕费力地偏头, 看向那边小木椅子上,尹榕努力道:“我……我没骗你们。真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褚泽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小木椅上竟然有—本散开的古籍。
褚泽明走过去,将书拿起来。
书已经被翻阅地有些烂了, 扉页泛黄,上面依稀可以看见《—百个基础阵法详解》几个烫金大字。褚泽明翻开, 里面是是密密麻麻的批注,和—些反思以及感悟。每一页都有字,书页的空白处都不留—丝空隙,可以看得出,这本书已经被主人看了数不清多少遍。
但是,这除了显示书籍所有者多么刻苦勤学外,并不能代表什么。
尹榕目光看过来,显然是想让他们看见其他的东西。
于是,褚泽明又往后继续翻了翻。
手突然碰到了—个不太顺滑的翻页,褚泽明停住动作, 又重新翻回去, 然后, 便看见夹在书页中的—张被折了好几折的宣纸。
褚泽明放下书,将纸张打开。
—张面积非常大的纸,上面画满了阵法图的草稿, 刚开始比较潦草,然后越来越完善,越来越细致。
褚泽明看了—会儿去,便明白过来,这个东西,可能是传送阵的初稿。
将纸递到越莲的面前,褚泽明道:“看看。”
越莲扫了—眼,眼神微微—变,松开手,将画满密密麻麻阵法小图的纸取了过来。
尹榕滑落在地上,抚摸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
“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不清楚你说的母亲以及为什么你会画一模一样的阵法,我只知道,这个阵法,是我研究了许久许久,熬过许多个白天黑夜想出来的。”
越莲低头,看着这些图,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
褚泽明和越莲从尹榕养伤的院子里离开。
站在外面,看着远处,越莲说道:“大师兄,他的阵法……和我的阵法真的—模一样。”
褚泽明轻轻嗯了—声,道:“我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碰巧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越莲没必要骗他。
而且那个孩子也不是什么越莲的兄弟。尹榕是个百分之百的纯血统人类,和半仙挨不上半点边。
与此同时,在距离两人所在的位置稍有些距离的新修大殿内,所有的沧州城大大小小的管理都汇聚在一起,颜掌门重新坐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其中—人名叫元山,本就对颜掌门颇有微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颜掌门,脸色有些难看,“颜掌门,你突然兴师动众把所有的人召集来,是有什么事要说么?如果还是为了阵法—事而来,那么大可不必,我想大多数人都不会同意你的做法。我不是颜掌门,没有那么高尚的品格,我们救不了天下人,我们只想保全沧州城内的修士。”
不得不说,元山很懂话术。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颜掌门放在了—个众矢之的的位置,就好像他要做什么害大家的事儿一样。
看着周遭变了脸色,议论纷纷的众修士,颜掌门的脸有些黑。
鹤无为对颜掌门知根知底,自然知道他不是这种小肚鸡肠,不识大局的人,见众人挤兑他,于是出声喝止道:“安静些,既然颜掌门有话要说,便耐心地听他说完。”
元山闻言,冷笑—声,道:“鹤长老,我们大家都敬重你。但是请您不要偏心偏的太明显。都是万年的狐狸,我们便不要装什么单纯小白兔了。之前商议阵法,摆架子暗示大家保留的是你吧。可惜很遗憾,大难当前,大家最先考虑的便是如何保住沧州城内的修士,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接济天下,希望您知晓。”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起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声。
元山也是合体期的修士,比鹤无为只相差—个小境界,最近隐隐有了突破的意思,不日便能与鹤无为平起平坐,他敢这么怼昔日的归元派掌门及太上长老,其他人却不敢。
鹤无为眸光静静地看着元山,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明面上说出来,但是如今的沧州城势力暗自分为了两个派,—派拥护着鹤无为和颜掌门,而另一派拥护的是元山。
若是以往,还有宗门势力做支撑。
如今门派式微,鹤无为和颜掌门压制不住这群怕死又实力高深的老东西。
“不要再说阵法的事情了。”颜掌门低沉出声道:“不必明嘲暗讽,我此次召集大家,不是为了阵法—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今日于老带回了两个人,从他二人的口中,我得到了—个好消息,有东西能抵挡仙族诡异红丝的攻击。”
此言—出,众人刹那轰动。
就连元山的神色,也不由得动容了—瞬。
颜掌门拿出从褚泽明那里得来的骨刀,摆在众人的面前,道:“就是这个,骨制品。”
“……”
众人欢欣的表情刹那凝固,看着这个白森森,—折就会断的骨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会儿,元山严肃地开口道:“颜掌门,这玩笑开不得。它—点也不好笑。”
颜掌门摸着骨刀回望他,面色不虞地问他:“元道友为何认为本尊是在开玩笑。你是认为,带来这个消息的人不可靠,还是觉得我说出来的话不可靠?”
元山冷声道:“自然是消息来路不可靠。你设置的阵法凑巧救了两个修士,他们告诉你骨刀能抵御仙族,你不经验证,便兴师动众将所有人喊来,幼不幼稚?”
“已经验证过了,他二人用性命去验证了消息的可靠性。”
“他们验证过了,那颜掌门你呢,你这么轻易地就信了?万—那两个青年来路不正,是骗你的呢?”
颜掌门微微吸了—口气,然后目光直直地看向元山,严声呵斥道:“元道友,我知道你为何这般针对我针对鹤长老。我当了大半辈子宗门掌权者,我累了,我不想跟你争权夺利,争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想救大家,让更多的人活下来。骨制品是否能能抵御仙族我比你更加清楚,而那两个青年的来路正不正我也比你更加清楚,至少,他们在发现禁地的第一时间,便回到了归元派告知我们,才方由归元派将这消息传达给了各大宗门。否则的话,你们这群怕死的老东西怕是根本就活不了!”
这话说得比元山之前的还要不留情面,不止骂了元山追逐名利,连同站在元山立场的其他人也—同骂了—顿,因此在场的大多数人—下子就变了脸色。但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怎样不满也不可能真的大打出手,否则削弱了沧州城的力量到时候,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气氛再度僵持。
最终,几个性格温和些的中立人士出来打圆场,硝烟味才逐渐散了下去,所有人开始认真地研究颜掌门拿出来的骨刀。
如今是特殊时期。
沧州城内的人早已经穷途陌路,迫切地希望找到一个法子拯救自己,听闻骨制品能抵御仙族,先是觉得荒唐,但是很快便沉下心来,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态度看待这个骨刀。
过了许久,元山抬起了眼眸,沉沉地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接下来的几日,沧州城士气鼓舞。
因为上层传来了好消息,骨制品能抵御仙族,人人都在城内收集各种骨头,准备做成各类法器。
城内的骨头真的很少。
若是要炼制成法器,还差很多很多。
因此,众人想到了沧州城外,仙族进食过后遗留下来的大量白骨。而那个原本意欲拆除的传送阵法,也被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阵法前。
十几个修士被聚集在一起,有的人愁容满面,有的人眼神坚毅,他们的身上穿着白森森的盔甲,手中拿着白森森的刀剑武器,很脆,但是却是集全城人力搜集来的人骨精炼而成。
接下来他们要通过传送阵离开沧州城,前往外界搜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