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内部房间的水缸中，海妖幼崽呜呜咽咽地哭了很久。</P>
无法控制的天赋在无形中四散，扶朕的精神一阵一阵地恍惚，临玉抬手拍了他好几次。</P>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扶朕给她解释：“你要来第三星系求学，基本是不可能的。”</P>
初晓呆了一下。</P>
“……为什么？”</P>
虽然无意打破幼崽对学习的美好幻想，可第三星系什么地方？</P>
要是初晓真被拍卖去了研究院，那可不是以研究员的身份去的。</P>
——那是实验品。</P>
扶朕叹气，被那双懵懵的湛蓝色眼睛看着，心中无法抗拒地生出浓重的罪恶感。</P>
往临玉的方向投去求助的视线，临玉一会抬头看天花板不算太明亮的灯光，一会看地面上被投射的影子，就是不看他。</P>
临玉可完全不会哄孩子。</P>
而迟迟没有得到答复的幼崽又隐隐有了要掉眼泪的趋势，扶朕没办法，硬着头皮解释说：“其实，你要是想深造，我可以给你配一个通讯器。”</P>
“你自己去联系相关部门，让他们给你办理身份，你就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去第二星系的正经学院读书了。”</P>
他目前的身份天然和公约执法组织站在对立面，是不可能主动帮忙联系相关部门的，只能初晓自己来。</P>
幼崽为了求学走投无路被哄骗进拍卖场，不就是因为糟心父母连个通讯器都没给她配上吗？</P>
初晓吸吸鼻子：“真的？”</P>
扶朕：“真的。”</P>
“那……那会不会很贵啊qAq”幼崽小心翼翼地说，“我没有通用星币，买不起。”</P>
“不收你钱，送你的。”</P>
小胖子又叹气，想摸摸这可怜孩子，又想责怪她的奇葩父母，但仔细一想，似乎也不能全然怪那对海族夫妇。</P>
海族本就没什么亲缘的观念。</P>
人类是社会动物，复杂的情感诞生于先天的激素影响和后天的关系往来中，亲情、友情、爱恨……这些都需要依托其他人产生。</P>
海妖则不同。</P>
扶朕问：“你和父母五十多年没见，不会思念他们吗？”</P>
初晓理所当然：“为什么要思念？”</P>
情感观念淡薄，天生就如此。</P>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P>
身为地下拍卖场的主管之一，弄到一个无身份信息的通讯器对扶朕来说易如反掌。</P>
扶朕原本计划等拍卖会结束送她离开，而后又觉得不保险，那时候人都散场，保不齐就被注意。</P>
所以拍卖会时间过半的时候，扶朕就提前联系了自己预先讲好价格的雇佣兵。</P>
初晓被装在隔绝视线的箱子里，外部看不见内部有什么东西，只能听见内部水花涌动的声音。</P>
箱子内置了供氧系统，也不怕海妖幼崽上浮时憋死——虽然扶朕也不确定她是否会憋死。</P>
他对这个种族了解不多，所以力求一切都做到最好，主打一个以防万一。</P>
雇佣兵来之前，扶朕给初晓一遍遍叮嘱：“记得要确认自己到了第二星系再联系公约计生组织啊，还有，千万别说我的身份！”</P>
初晓眨巴着眼睛看他：“可你帮了我。”</P>
哪怕是做好事也不能说身份吗？</P>
“那也不行。”</P>
自学义务教育的海妖幼崽十分具有传统美德：“那我该去哪里找你呢？来第三星系还能找到你吗？”</P>
情感淡泊，但海妖是只好海妖，学到的美德教育不允许她坦然享受他人好意然后转身走人。</P>
好歹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清人情。</P>
扶朕一愣，站在原地如木桩般定住了。</P>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P>
旁边的临玉一直没出声，静静地看着这场短暂相处之后的分别。</P>
她注意到扶朕此刻的犹豫并没有受到无意识“蛊惑”的影响，他的心软源自他自己。</P>
“找我啊……”小胖子呢喃重复，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P>
“不，如果可以，不要再来第三星系了。”</P>
扶朕抬起手，还是在幼崽探出水面的湿润银白色脑袋上轻抚了几下。</P>
临玉补充他的话：“这里太危险了。你是海妖，很容易被绑上实验台。”</P>
初晓双手扒着玻璃水缸的边边，着急忙慌的说：“可是公约上说我受到保……”</P>
“这里可不会管公约的规定。”临玉打断她，“这里不是好去处。”</P>
他和临玉都是情非得已才到这里来避避风头，但海妖幼崽还有很多时间。</P>
凭借天赋和种族优势，再加上公约对稀有种族的保护力度，初晓只需要依照正常的生活轨迹行进，就可以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P>
初晓若有所思。</P>
“这样啊……”</P>
她费劲吧啦地憋着小脸从身上拔下一片五光十色的鳞片，然后小心地塞进扶朕的手里。</P>
“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她特别认真。</P>
幼崽立下了谁也没当真的诺言，然后被前来的雇佣兵带回第二星系。</P>
看着星舰远去，从一个慢慢变小的影子开始逐渐在天幕中消失了踪迹，扶朕终于收回了视线。</P>
或许他还是受到了海妖天赋的影响，在目视海妖瞬间，精神抗性差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要把这种美丽却强大的生灵视作脆弱的珍珠。</P>
——这无关性别、爱恨、甚至是物种。</P>
【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只要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样子，再和她相处一阵子，即便宿主你一直在提醒他，他也有可能正在悄无声息地受到影响。】系统说。</P>
【而那种悄无声息……我们是检测不出来的。】</P>
扶朕是个好人。</P>
临玉知道。</P>
在第三星系谨慎许久成为主管的他他对幼崽起了怜爱之心，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第一次无法做到视若无睹，就为了把幼崽送回去。</P>
临玉感知不出那样细小的影响，只是问他：“你做好万全的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麻烦了吗？”</P>
既然拿了慕容枳做挡箭牌，就该有挡箭牌被拆穿之后的应对方法吧。</P>
扶朕挠挠头：“慕容枳不是还没回来吗？既然是去萨维尔边境军团，那肯定有什么事情，没道理回来的太快吧……”</P>
“慕容枳被抓了。”</P>
看着扶朕骤然呆住的神情，临玉语气冷静地重复一遍，“嗯，慕容枳被抓了，抓他的是释律庭二代释律者。”</P>
“之前我就在第七军团的基地见着他来的，慕容枳给军团的仿生机械做了改良，然后被释律者以传播宇宙污染罪的罪名给抓了。嗯，我在现场，亲眼所见。”</P>
系统补充：【甚至现场还干了一仗。】</P>
“虽然目前释律庭还没公布消息，但我想，很快就能有结果。”</P>
释律庭的速度并不慢。</P>
这个组织因为忙碌而效率奇高，霍格的罪名基本是第三天就有了结果，慕容枳这个这么久，临玉都觉得有点意外。</P>
“……好家伙。”小胖子喃喃自语，“临姐，你的经历……也挺丰富啊。”</P>
这种星海暂且没人知道的事情她在现场做亲历者，还有之前的叛出帝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