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说,我该说什么?”
“随便你说什么都可以,只要说话就行了。”
“不然你问我答好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殁生其实有些累了,可是既然她想聊天,他很乐意奉陪。
牟易男点了点头,反正她确实有很多疑问想问他。
她一开口便直截了当的问:“你为什么要当杀手?”
他愣了一下才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想过,也许该算是命吧。当年师父死了以后,我被师兄赶出去在街头流浪,结果就被杀手组织的人看上,胡里胡涂的变成了杀手。”
“就这样?”她有些惊讶。
他点点头,“就是这样。”
“可是…你不是不属于任何一个组织吗?”
“我不想被帮规束缚,所以就脱离那个组织了。”
“他们肯放了你?”那样的组织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他离开。
“在江湖上,谁的刀快,谁的剑利,谁就是老大,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他扬起自信的笑容。
虽然他说得轻松,她却可以猜到当初必定是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斗,他才能够脱离那个杀手组织。
她忍不住追问:“既然你离开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当杀手?
做一个平凡普通的老百姓不也挺好的。”如果可以,她真想劝他脱离这种亡命生涯。
“你可问倒我了。”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想可能是习惯吧。我从十三岁开始当杀手,做久了也就习惯了;更何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我想退隐,也要有时机配合。我的名号太响亮,想要有那样的机会很难,真的很难。”
“十三岁就当杀手?”她皱起眉头,“那你到底当多久了?”
“我算算。”他开始屈指计算年纪,“现在是始元二十五年,没记错的话,我是三年出生的,那大概是…九年左右。
原来我当杀手这么久了,我现在才发现。”
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连自己当杀手多久都不知道,真是的。”
“时间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他微微一笑。
“那什么才对你有意义?”
“钱呀!”提到钱,他登时双眼发亮,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这些摸得到、用得着的东西才有意义。经过这次教训之后,我更是深深明白了这一点,以后要找我出马杀人,我一定要先收到车马费和订金才可以,这样就算又被人陷害围剿,至少还死得有价值一点,不然我岂不是亏大了。”
闻言,牟易男无奈的叹口气,看来这个钱鬼是无葯可救了。
***
因为怕惹来怀疑,所以牟易男除了煎葯,哪里都不敢去,成天待在房里和时殁生大眼瞪小眼。若他醒着倒还好,两人可以聊聊天;若他睡着了,她就只能对着墙壁发呆。
唉…好无聊喔!
瞥了一眼熟睡的时殁生,牟易男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想找人说说话,偏偏他需要休息,不能吵他;昨天和他聊得太久,她又粗心的没发现他的疲倦,结果让他累到睡着,到现在都快午时了,他还是没醒。
其实她也有点困,因为这两天她只能趴在桌上睡,根本睡不好;她好想回床上睡,可是床让给了时殁生,她总不能跟他一起睡吧。
“如果我真的是男人,就方便多了…”她正感叹着,却听到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亦兰!你快开门呀。”
“来了!”她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先用棉被将时殁生盖好,又拉下床帐,然后才缓缓走去开门。虽然母亲已经知道时殁生的存在,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还是必须注意才行。
“你怎么这么慢?”林淑颖走进门,后面还跟了几个捧着托盘的婢女。
牟易男看着托盘里的饭菜,不禁疑惑地问:“娘,您怎么让人端这么多饭菜过来?您要和我一起吃吗?可是这份量也太多了。”
“傻孩子,娘不是那么不识相的人,这些菜当然是给你和你那个他吃的喽!”林淑颖掩嘴微笑,“我看你们都闷在房里,怕你们只顾亲热,忘了吃饭,所以就让人送些饭菜来,顺便看看你们的情况。”
牟易男无奈地叹口气,懒得再跟母亲解释,反正母亲已经认定事实如此,解释再多也没用,一不小心反而会泄漏时殁生的身份。
林淑颖朝床铺望了一眼,见里边全无动静,忍不住问:“怎么,你还是不想让娘见见他?”
“现在不方便,等以后吧。”
“好吧,娘不逼你,可是你总有一天要让娘见他的。”林淑颖虽然有些失望,却不想逼得太紧,免得到手的女婿又被女儿赶跑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牟易男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娘,您快走吧。”
“这就出去了,你急什么?”林淑颖说着便往外走。
“等等!”牟易男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告诉母亲,赶紧追上去,“娘,您别让爹知道我房里…我房里…”她支支吾吾说不出口,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红。虽然她和时殁生一点暧昧也没有,还是感觉很奇怪。
呵,还害躁呢!林淑颖忍不住掩嘴微笑,“娘知道。就算你没叫我保密,我也不会跟你爹说的。”
“反正您谁都别说,就这样了,您走吧。”说着,牟易男急急地将母亲往外推,然后匆匆关上门。
“关得这么快,真是性急。”林淑颖对着门摇摇头,跟着换上严肃的脸色,转头告诫一旁的婢女:“你们都听好了,这件事情如果被其它人知道,一律依门规处置,听明白了吗?”
“奴婢们明白,请夫人放心。”
“那就好。”她满意的点头微笑,带着她们离开。
半晌,牟易男悄悄地打开门,探出头查看了一会儿,确定门外没人后,她吐出一口大气,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发呆。
***
辟兵的搜索行动持续到了第三天,可是并没有什么进展。这一天下午,原已止息的风雪又再度扬起,澄蓝的天空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在风雪的阻挡下,山林更显得阴森。
眼看风雪越来越大,一名官差忍不住问尤刚:“大人,我们都搜了两天,却一点线索也没有,现在又开始下大雪,敢问大人是要继续搜山,还是暂停行动?”
尤刚看了看天色,皱起眉头,“看来风雪暂时是不会停了。”
“大人,既然如此,不如让大家休息一下,等风雪过去再行搜索。时殁生伤得很重,一时半刻逃不了的,说不定他已经死在山里面了。”
“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别太小看他。如果连数百名官兵包围他,他都可以逃脱,那么就算此时他已经逃离山中,也不无可能。”
追捕时殁生多年,尤刚对时殁生的轻功和机警其实颇感佩服,如果他不是要犯,尤刚必定会延揽他成为自己的属下。只可惜时殁生空有一身好武功,却不思上进,甘心沦?杀手,即使如此,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劝时殁生改邪归正。
“大人,您太看得起时殁生了。这样的天气,他又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另一名官差年轻气盛,忍不住反驳上司的看法。
尤刚并不动怒,只是微微一笑,“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不过也别小看了对手,这世上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他知道这名官差的武功和胆识都不错,假以时日必能成器,只不过脾气太急躁了一点,需要琢磨一番。
“是。”年轻官差倒也受教,点头称是。
眼见风雪漫天,根本无法搜山,尤刚叹口气道:“风雪太大了,传令收队吧。”
一得号令,众人迅速收队集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庆幸终于可以稍作休息。
尤刚看着这种情形,有些无奈又有些自责。这样的风雪夭也难?他们了,何况还是过年,大家都想和家人团聚休息,只是捉不到时殁生,只好继续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尤刚觉得这一次大概又捉不到时殁生了,而且他总觉得时殁生不在这座山中。追捕时殁生数年,依照他的了解,时殁生不应该会逃进山里才对,因为山中没有庇护之所,要活命实在不容易…突然,尤刚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时殁生会逃向御剑门?
这个问题他早该想到,可是却一直没留意。
御剑门是武林世家,时殁生为何甘心冒着被守卫发现的危险闯进御剑门?就只是为了躲进山里吗?这太不合理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尤刚心下一凛,大喝:“快!所有人尽快赶回御剑门!”
说完,他一马当先冲下山。
如果他猜得不错,时殁生之所以逃进御剑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御剑门里有人会救他、包庇他,所以他才会冒险闯入!除了这一点,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这次他一定要捉到时殁生!
***
第三天了…时殁生叹口气,没什么精神地问:“小男,大夫有没有说我多久才会好?”
“还久得很,至少还要躺上个把月吧,至于完全康复可能要两个月。不过说真的,伤口愈合的情况比我原先预料的好多了。”牟易男边说边解开他身上的白布,“该换葯了。”
“还要那么久…”他又叹了口气。如果整整一个月都必须待在床上,他一定会受不了的,因为他已经开始想念美酒佳肴、以及佳人在怀的滋味。唉,温香软玉,偎红依翠,这样逍遥的日子哪时才能再来呢?
“你那种色迷迷的表情是在想什么?”牟易男皱眉问道。那种表情就像她表姐夫在起歪念头时的模样,真恶心!
“在想每个男人都会想的事。”他随口回答,却得到一记爆栗,让他痛叫出声。“你干嘛敲我?”
“因为你欠揍。”她白了他一眼,跳下床,“葯膏没了,我去丹房拿葯。”
***
拿了葯回房间的途中,牟易男见到一群师兄弟围在一起,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前。
“雪下这么大,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师兄,刚刚褚师兄说尤神捕想要搜御剑门,正在和师父、师母商量,我们就是在谈这件事。”一名年轻的弟子回答。
她心中大惊,勉力保持镇定,偏头询问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褚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好路过大厅,碰巧听到的,不过师伯好像还没答应。”
她又问了几句,然后匆匆赶回房间。
一进房,她就急急忙忙地大嚷:“时殁生,快,我们马上离开。”她一边说,一边从柜子里拎出一个包袱,那是她无聊时收拾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怎么回事?”他还不明所以。
她冲到床边,一边替他上葯,一边解释:“尤神捕说要搜御剑门,虽然我爹还没答应,可是还是快点走比较安全。至于你的伤…”
“我的伤不用管了!至少我的脚还能走,伤口等安全了再处理。你现在打算带我去哪里?”
“只好去找追日了,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你躲在那里的。”
她收起葯膏,小心地替他缠上白布。就算再怎么急,伤口还是要先包扎好。
“但是到处都是官兵,恐怕很难出得去。”
“放心,我带你走秘道,不会有事的。”她口中答话,眼光直盯着伤口。
待伤口包扎好,她扶时殁生坐起穿戴衣物,又拉起大氅的帽子遮掩他的面容,自己也披上一件大氅。
确定外面没人后,牟易男让他倚着自己的肩,一手搀着他,一手拎着包袱,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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